只遇_2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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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第1/1页)

    风雨嚷彻夜,庭前落花残叶遍地,拓拔苍昨夜睡得早,也起了个大早,这一天,他打算好好清扫庭院。

    一推门,却见一侍女装扮的女子坐在台阶上,身边躺着他昨夜放在门口的扫帚,庭院被清扫过一轮,不似他想的那样杂乱。

    女子听见声响,回眸笑了笑:“你醒了。”

    “你是?”

    “我是郡主的丫鬟,叫良月,这是郡主亲口给我起的名字,”良月起身,泰然自若地拍了拍臀上的尘灰,“郡主出嫁时,只带了另一个陪嫁丫鬟,留我在王府守她的园子。”

    她说罢,拾起扫帚,继续做她先前未完的工作。

    拓拔苍看着良月的背影,心觉怪异,他住了好些日子了,从未见过她。他走到她身边,正要开口询问,良月抬眼一瞥他,那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渗人。她指了指高高的围墙,轻声道:“你走吧,从那儿走。”

    “走?我为何要走。”拓拔苍被她摸不着头脑的胡话说得满心疑问,“你真的是……郡主的丫鬟?”

    良月咯咯笑了两声:“我一介婢女,不值一提,但老爷没提过的东西就是不存在吗?”

    她又遥指那围墙,“郡主的母亲明日就要来了。”

    意思是,趁着老王妃还没来,赶快走。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晃晃悠悠地去扫更远处的一块地了,等她哼着小曲儿扫完,一转头,原先立在那儿的男人早已去无踪。

    拓拔苍抓了一把北冥只留给他的银票,稀里糊涂地跳墙溜出了摄政王府。

    他决定信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

    他害怕她的母亲知道他的存在,他还活着,就是对她的亲人罪加一等的伤害。

    那就先溜出来避避风头吧,反正,北冥只这几天绝对是想不起他来。

    北冥只是真的心大,不派人看守他,他的出逃一路顺畅无阻。不久,他坐在京城的一家茶馆里,要了一壶茶,听那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中原人爱听的故事,是当今献王着的那一出《义结金兰》,这也是这家茶馆的招牌话本。

    这故事讲了两位少女相识相知十数载,互为知己,最后却因着一段父兄安排的孽障姻缘,一个死在夫家,一个剃度为尼。

    故事讲完,停歇之余,他低下头去倒茶,突然听见与他同桌的女子朗声道:“先生,讲一出《千丈沙》吧。”

    他看向那女子,只见她头戴斗笠,薄纱掩面不见真容,只露半张白皙的肌肤和一抹红唇,身着素净青衣,绰约多姿,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摁在桌上的一把竹剑上。

    说书人闻声色变:“这如何能讲得?”

    “为何不能?”

    拓拔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千丈沙》是禁书,但他读过无数遍。

    “无知女子!”说书人吹胡子瞪眼道,“你难道不晓得,那书可是天家的禁忌!讲了要掉脑袋的!”

    女子扬着唇摇了摇头,“禁忌?唉,泱泱大国,竟如此小家子气。”

    周遭的人议论着,嘈杂纷乱,有人附议说她无知无畏,也有人拿赞赏的眼光看她,赞她说了他们不敢说的话。

    那女子敛了声不再言语,这突如其来的闹剧草草收场,片刻,说书人清一清嗓,一拍醒木,绘声绘色地讲下一个故事。

    “……又是献王的书么,真是情有独钟。”女子叹了口气,起身,用比先前更大的声音打断:“先生如此钟爱献王殿下的着作,您难道不晓得,先前的《义结金兰》和现下的《碧血丹心》,都是他剽窃其妹寿宁长公主的吗?”

    此话宛若一道惊雷,那说书人白胡子气得炸开,跳起来指着她,刚要骂,被她捷足先登,不冷不热道:“这个又说不得?说了又要掉脑袋?献王真是好手段。”

    “今天剽窃,明日捂嘴,他君梦槐要是敢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也不至于肚子里没半滴墨水。”

    女子冷冰冰地撂下一段话,拿了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毅然离开了,留下众人鸦雀无声地面面相觑。

    拓拔苍连忙起身去追,又自觉失礼,只好远远地跟随她,心下思索着如何开口,那女子在糖葫芦摊贩面前停下,托着下巴看似在想些什么,忽然转头,对他笑吟吟道:“你给我买一串糖葫芦,我赠你一言,如何?”

    他顿住脚步,面上多了些被拆穿的窘迫,他掏出被体温捂热的银票,一整沓塞给那小贩,道:“买一串。”

    那小贩吓了一跳,摆摆手不敢收,女子见状,掩着唇笑了,抬手把他的钱财挡回去,自掏腰包买了三串,递了一串给了拓拔苍,言而无信地没有兑现“赠他一言”的承诺,抬腿就走。

    拓拔苍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也不阻止,一边走,一边扭头和他闲聊:“在你的家乡,零嘴卖得这般贵吗?”

    “你是谁?”

    她给他的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宛若命中注定,冥冥之中,引导他跟上她的脚步,去问个究竟。

    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人尽皆知的流言蜚语,并非皇家秘闻。

    兴许她不是任何人,只是把许多人没胆量说的话说出了口,是个不怕掉脑袋的反叛女子。

    他的跟随,全然出于直觉。

    女子停步,笑意盎然,答非所问:“你说,要是《义结金兰》是以长公主的名义问世的……或是一改结局,写成姐妹二人逃离这些是是非非,会不会也成了禁书?”

    拓拔苍不知她所言为何,道:“会。”

    这书讲的,是两名意图冲破教条的女子消亡在教条禁锢之下,一度被贵族和文人所推崇。但其掀起的热潮,为诸多女子所不齿。时至今日,仍有人对献王笔诛口伐,当然,也有女子因此倾慕于才华横溢的献王。

    女子轻叹,惋惜不已:“它本不该出自献王之笔,为女子所厌。”

    拓拔苍注视着她,他很想一探究竟薄纱下那张脸,是未曾谋面的陌生面孔,还是他魂牵梦绕的熟悉脸庞?

    女子注意到他的眼神,轻笑一声,素手掀起斗笠,一袒真容。那是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哪里是画像中那张姿色绝伦的美人面?

    眼见拓拔苍的脸色从震惊到失落,她坏笑着打趣道:“怎么,你想看我的脸吗?不是你所念之人,你很失望?”

    “……冒犯了,姑娘。”他躬身抱拳,歉然道。

    女子却一把扯了他的手掌,硬摁自己脸上,他大惊,那女子手劲竟不小。

    “给你亲手摸摸看,是不是人皮面具,嗯?”

    他慌乱地挣扎,又不敢推搡,恐伤了她,她发出一声清脆的笑,松开了手。

    “那,就此别过吧。”

    她挥挥手,扬长而去。

    拓拔苍目送她走远,她忽然转过头,挥手对他喊:“差点忘了,赠你一言——不是谁都认不出你的眼睛,下次出门长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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