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白雪_第四十七章 颤抖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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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颤抖 (第1/1页)

    那天收到上级急报,有目标人物在边境走动。因为情况紧急需要立刻出兵,秦默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士兵开了个紧急会议。

    “汪本泓呢?“他环视了一圈,眉头紧皱。

    “传达室呢,估计又找他哥呢。“底下的几个新兵蛋子吃吃地笑,秦默猛拍了下桌子才哆嗦着停住。”还不去找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闲聊!“秦默严肃的口吻叫几个士兵大气儿都不敢出,其中一个赶紧跑出去喊人。

    等青年回来的时候秦默本想斥责几句,毕竟上战场不是儿戏,他平时没什么组织纪律性就罢了,这个时候了不能不管不顾的。

    可他瞥见青年脸色苍白,整个人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好像是有人抽掉了他的灵魂。秦默张了张嘴,斥责的话居然没说出口。

    他们快速地制定了作战计划,在当天晚上埋伏在了边境附近的山脉里。

    今天的天气不好,云层太厚月光一点都透不出来,几百米开外全是雪地,几人都不敢贸然出击,生怕有埋伏。

    但等了几个小时一点动静都没有。秦默只觉得诡异,明明消息来的时候是非常确定的,难道是敌人临时撤退了?

    他正想着,几个小士兵先按耐不住开始悉悉索索聊起小话来。一个说打算回去和女朋友结婚,一个说老妈逼着相亲,还有一个抱怨者自己入伍前没来得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眼瞅着要变成大龄剩男了。

    秦默本想制止,他们却突然问起了青年的打算。平日里碰到这种机会青年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小孔雀一样炫耀自己家里有人等,自己肯定要赶快回去,才不在这破地方耗。可今日他一动不动抱着枪背靠着山洞,有人问起时他还在发呆。

    秦默见他双目无神有些紧张,轻咳了一声:“这是打仗还是下课?等结束了回去爱怎么聊怎么聊。”

    几人厌厌地闭上嘴。山谷里又恢复了寂静。

    秦默瞥了一眼身边的青年,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却又碍于目前的环境。沉默了一会儿,他敲了敲青年的肩膀:“不要走神。”

    青年缓缓回过头,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呆呆地目视着前方。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默感觉气氛实在不对劲,但也不能贸然撤退。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后面的几颗脑袋说:“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前面探一探。”

    几个小的点点头。秦默刚想抬脚,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哥我去吧。”

    秦默低头,青年拉着他的裤脚,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太危险了。”“没事的哥,我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了五个小时也没什么动静不是吗,你留在这里看这些小的吧,你不在没人指挥啊。”

    秦默沉默了一会儿,又看看身后那些懵懂的眼睛,然后转向青年:“...你要小心。”

    青年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嗯,哥你放心,我有数。”

    这居然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当青年在雪地里走过几十米后回头向他确定安全时,他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想往前走,耳边突然一声枪响,眼前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暮然倒下。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知道喊了人打掩护,然后自己冲了过去把青年抱起来,还好,还有呼吸。他赶快把人架起来往回赶,却突然听见背后有声响。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青年就已经扑到了他身上。

    那是一枚炸弹,就丢在离他们不远的雪地里。

    霎时间炸起一片雪强,电光火石间他耳边只剩下刺耳的耳鸣声,眼前白的黄的黑的红的大片大片炸开。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有弹片炸伤了他的后脑,很不巧地伤到了神经。山上的救护站没办法处理连夜把他送到了医院动手术。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青年的情况,得到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那一次他们的队伍里除了他和青年,也有几个士兵受到炸弹的波及,不过相比起来都是轻微的。后来他想,或许那一次青年早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把他拦下来。而他明明看到青年状态不对,明知道危险还是让他去了。

    他在半年的恢复期之后主动请辞了。曾经带过他的老班长,后来往上升不做前线工作的,以为他是因为伤病,还特准他回家休息半年。秦默在队伍里的威严和功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不想就这么失去一条得力的臂膀。

    可秦默却说是别的原因。这次事故伤到了脑神经,虽说救治及时但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只要吹到风或者淋到雨就会剧烈疼痛,严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更别提带兵了。然而在西北雪山这些自然现象都是无法避免的。

    他没有立刻回家修养,而是主动退做后勤工作,就这样做了两年厨师。正式退伍后,他回到梨水镇,在老班长的介绍下做起了食堂承包的工作。

    “其实不只是天气,那个时候我开始对光线十分敏感,只要晚上有一点光就会睡不着,头也像炸了一样疼。”秦默悠悠地说:“尤其是想到汪本泓倒在我眼前的样子,痛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从那天起我就拿不了枪了,一拿起来手就抖,满脑子都是当时爆炸的画面。”

    “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继续做班长了。”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一个拿不起枪的班长...连我手下的士兵都没办法保护…十年的从军,对我来说就是一场笑话。“

    ”汪本泓出殡那天我远远地看了,我不敢走近,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一旦靠近就会头痛不止。但我逼着自己往前走,我痛到跪下来,手心胸口里全是汗,额头上的汗全都滚下来。”

    “但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原本死的应该是我,是我最好的朋友替我挡住了,而他本该好好活着的。”

    “因为小泓的关系,我和他哥哥一直关系不错。但那天我没有看到他,后来听人讲他是疯了,被他爸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

    也是到那个时候秦默才知道青年和他哥哥的关系,也逐渐了解到那个时候青年缘何会如此魂不守舍。

    那天的传达室,来的并不是汪本泓的哥哥,而是他的父亲,带着他从来不知道的哥哥的儿子和哥哥的老婆。

    --

    姜思源沉默着听完。秦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平稳,姜思源却从他的呼吸间听出一丝急促和粘稠。

    他从男人的怀里轻轻挣脱出来,坐起身背靠着床头,然后把男人搂在自己薄薄的胸口。他的手轻轻按揉着男人的太阳xue,男人的手搭在他后腰,在小小的腰窝处打转。

    原本是两人很具有暧昧意味的动作,在这样的心情下也变得只剩下安慰来。姜思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给秦默按摩,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秦默讲的故事给捂地闷热的房间灌进一阵冷风,仿佛是冰封多年的西北寒冰又一次重见天日,白茫茫的雪汽萦绕在两人身边,叫姜思源情不自禁地嘴角颤抖。

    他仿佛在秦默干涩的描述下看见了雪地里那个挥着手的年轻身影缓缓倒下,画面一闪一个壮年男子正跪倒在紧锁的房门前失心疯般挠着门,哭喊声让人忍不住紧闭双眼。

    而他的男人正远远的看着所有的一切,拿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直到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丢下象征士兵生命的武器,跪倒在地。

    作为记忆的旁观者,姜思源能感受到的痛楚恐怕只有万分之一,身在其中为此自责到褪去军装赎罪的秦默,他又该如何消解这无法释怀的苦楚。

    他缓缓开口:“...我能做些什么吗?”

    男人沉默半响,握住他的手。

    黑暗中他轻轻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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