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1/3页)

    走出王府，才觉得所有的伤口一齐疼痛起来，避开行人众多的地方，冷夜语转

    入一条僻静小巷，倚着墙身，喘息着，又慢慢笑了。

    他居然那麽简单就说出情断义绝这句话，还以为要放弃这一生的爱恋是无法忍

    受的痛苦，结果却就这样离开了。他，是不是很薄情的一个人？

    昨天还那麽狂烈地爱着那个人，因为他的拒绝而痛苦得失去理智。今天却只想

    远远地离开他，不想再见到他。他从不知道人原来是如此善变的。

    轩辕昊究竟爱不爱他？他到底爱不爱轩辕昊？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了。现在的他

    ，只要找个看不到轩辕昊的样子，听不到轩辕昊的声音的地方把自己关起来，让自

    己不再想他，不再心痛。

    暖暖的液体顺着笑时肌rou的颤动流进嘴里，咸咸涩涩的，一直淌进心底。他，

    竟然又哭了麽？从认识轩辕昊以来，他的泪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真的

    真的不想再为他流泪了，可为什麽总是止不住？

    他还要为他痛苦流泪到什麽时候？

    再也熬不住心中苦楚，他沿墙滑落，跌坐在地上。

    一条淡淡影子投到跟前，他猛然抬起泪痕交错的脸：「谁？」

    无影默默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男子。冷夜语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看清面前人

    的一刹那，他眼里闪过的竟是失望。冷夜语的心里其实期待着主人的追来吧，只是

    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可他，不想主人再为他伤怀失措，所以阻止了主人。但愿，

    他没有做错。

    一咬牙，冷夜语强自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不要在轩辕昊的人面

    前示弱。

    「想去哪里，我送你。」无影突然开口，不意外看到凌厉抗拒的目光，微垂首

    ，平淡地道：「我只是奉皇命行事。」

    皇命？冷夜语盯了他半晌，缓缓道：「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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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退御医，玄昭小心翼翼托起冷夜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折裂的腕骨虽已

    被逐一复位，但听御医适才所言，即便伤癒，也无法再像原先那样运用自若，也就

    意味着冷夜语要告别那种剑气纵横快意风云的日子了。

    目光慢慢移向自他进房後就始终昏迷的人。紧阖的眼睑，无血色的唇，只有散

    乱了一枕的黑发随呼吸微微起伏着。

    骄傲如冷夜语！若无法再握剑，能接受这样的打击麽？

    轩辕昊又怎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心思瞬息百转，终是一声喟叹，轻轻放落冷夜语的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望

    着静跪门外侯命的封衍、无影和御医等一行人，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封尚书，冷卿就暂且在你府中养伤，有什麽需要，你只管奏上便是。时候不

    早，朕也要回去了。」

    「是，臣恭送皇上回宫。」

    封衍再次跪下行礼，目送一干人簇拥着玄昭离去。直到众人走出视线，他扭头

    望向紧闭的房门，沧桑而清澈依旧的眼里划过无尽隐忧：今日刚下朝回府就见冷夜

    语满身是伤被个陌生的黑衣人扶回，叫得一声「义父」後便晕厥过去，才手忙脚乱

    将他抱回房，昭帝居然带了御医侍从匆匆赶来。

    究竟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冷夜语的伤从何而来？还有昭帝……

    脑海又浮现昭帝乍见冷夜语时的目光，那震惊的、痛惜的、含着无限爱怜的眼

    神，却绝不是君臣、翁婿间应有的眼神。

    蓦然间，封衍悟了，昭帝蹊跷的赐婚，还有冷夜语的愤怒与刻意隐瞒，不觉苦

    笑：是他错了，不该贸然荐冷夜语入宫。

    胸口传来一阵毫无预兆的窒痛，许久未曾发作的心疾竟又肆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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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夜语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封衍一直在他房内守侯，见他苏醒，忙扶他靠

    坐床上，拿过熬好不久的药汁喂他。

    「义父，夜语自己来就可。」不忍见他如此慌乱，冷夜语伸左手想抢过他手里

    药碗。

    封衍微叹一声，将他左手按回被中：「夜儿，你只有一手可动，又怎麽——」

    猛地噤声，看着冷夜语骤变的脸色，暗悔自己怎麽口无遮拦，拿冷夜语最不想听的

    话刺激他。

    冷夜语深吸两口气，面色已恢复镇定，含笑道：「是夜语忘了，那就劳烦义父

    了。」眼光移向层层纱布缠裹着的右腕，痛到麻木，右手竟似不存在一样，看来伤

    势比他想像中还要严重些，只怕日後连提剑都有困难。他呆呆看了一会，笑容里染

    上苦涩意味。

    腕骨碎裂的瞬间，他已知道这结局，为何还会难过不已？是因为这是他所爱之

    人给他的伤，才会如此痛苦？

    封衍瞧着他眼神迷离，心中又是一阵担忧酸楚，放低药碗，温言道：「夜儿，

    你有什麽难处，说出来，为父也好帮你。」

    「谢义父关心，只是些小事，夜语自能料理。」感情之事，局外人又如何帮得

    上手？

    这孩子，总是将一切都闷在心里。封衍暗中叹了口气，对上他双眼，正色道

    ：「可是因为昭帝？」

    冷夜语一愣，连忙摇头：「不是。」见他满脸含忧，怕他冒失去质问玄昭，虽

    说他曾逼玄昭应允不为难封衍，但终究信他不过，焉知他会否假手於人，当下急急

    否认：「此事与昭帝一点关系都没有，义父不用多虑。」

    他急着辩解，便似欲盖弥彰，封衍更觉自己先前推测不差，想必是昭帝用他性

    命威胁冷夜语，令他不敢说出实情。他一叹道：「夜儿啊，为父也不是糊涂之人，

    那赐婚难道并无隐情？想来是昭帝威逼於你吧！」

    冷夜语一震，无言以对。

    封衍望着窗外暮色渐浓，悠然出神，喃喃道：「我原是不想埋没了你，却反害

    你落入昭帝手中，无法脱身。」胸口一抽，心疾又发作起来，清臒的脸上微微渗汗

    「义父！你怎麽了？」

    「无妨！」封衍举袖拭汗：「只是一点旧疾，不碍事。」伸手一摸冷夜语苍白

    的脸颊，心里已打定主意，微笑道：「不说这些，来，夜儿，先喝药吧，不然就凉

    了。」重新端起药碗，一匙匙喂着冷夜语。

    他绝不会看着他的夜儿受制於人，他一定要还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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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凝深，万籁俱寂中听得更声滴漏，已三更了，冷夜语却仍辗转难眠，倒不

    是因为伤痛，而是想起晚间封衍的言语神情，似乎透着些不寻常。良久，终觉心中

    不安，披衣起身，向封衍所居的小院走去。

    封衍卧房内一团漆黑，书房却仍亮着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