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主动化形 (第2/2页)

口值守的两人，一头扎进了外面清凉的夜色中，听到他的回答，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趋势，呼吸都乱了起来。感受到他的情绪，严卿昱觉得身上的难受都减退了，也跟着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才在这沉默中闷闷开口：“我们要怎么出去？”

    “直接出，不会有人拦。”

    严卿昱没有问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只看着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上了一辆黑色小车，然后如他所说，一路顺畅地通过了红石津门口的关卡。

    汽车快速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大街上，等到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严卿昱才意识到这狭小空间里的血腥味过于浓郁了。

    “已经安全了，你先停车包扎下吧。”

    “不用。博士他们是在我找的那地方吗？”

    “是，可那里太远了，你想失血过多晕在路上吗？”严卿昱见他毫不在意，语气不免急了起来，说完又想起他之前说的只能坚持一个小时，立刻明白过来他为何如此急迫，“一个小时后会怎样？”

    叶墨尘笑了笑，一边又提了些速度，一边淡淡回答：“这药能减缓失血速度，不会有事的，等到了再处理就好。”

    这是不愿说实话了。严卿昱从他领口钻出来，没理会他仓促的阻拦，头也不回地滑下去，游到副驾驶位盘成一团，再不说一个字。

    刚刚的亲昵关怀和并肩作战好像只是昙花一现，现在脱离了危险气氛又降到冰点，变回了之前冷淡疏离，甚至针锋相对的状态。叶墨尘心中后悔，不想惹人生气，可体内越来越明显的不适让他无暇分心。必须要快点，在他倒下之前确保对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那栋破败的小楼从外面看一片漆黑，在月色下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叶墨尘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径上，俯身将小蛇轻柔地抱起来，动作艰涩地下了车往那边走去。

    严卿昱心中别扭，恨透了这人的自以为是，十分不情愿让他抱着，可他此时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看得出最后那段路叶墨尘开得有多艰难，他甚至一度以为他们要到不了这里了。那人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滴，可他却硬是咬牙硬撑，走完了这段路。

    荒凉的郊外万籁俱寂，连风声都隐没在了这如水的夜色里。被叶墨尘用颤抖的双臂护在怀中，听着踉跄沉滞的脚步声，他心中无力又茫然。罢了，何苦要跟他较劲呢，这人也许就是个执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为他服服软有什么不行。

    正在他努力做着心理建设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叶墨尘靠在墙上，声音轻得风一吹就能散：“你进去吧......跟博士说，我过两天就过来。”

    “什么意思？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哪儿？”

    “车停在这里危险。”叶墨尘停下来咳嗽几声，闷喘的声音粗哑得吓人，“等我处理好，再过来。”

    最后这句话让严卿昱彻底爆发。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永远不愿欠别人任何情分。就算是死在外面，也绝不肯开口示弱。

    天塌下来自己撑，哪怕撑到死也不会往身边多看一眼，严卿昱在暴怒中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其他人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严卿昱二话没说，挣脱怀抱滑落到地上，钻进黑暗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叶墨尘低头看着空空的怀抱，怔愣许久没有动作，片刻后终于栽倒在地，蜷缩着呕出几口鲜红的血来。

    月光在地面洒下一片清辉，四周寂静无声，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独自在破败的墙边颤抖痉挛，辗转呻吟。清冷的月亮在空中无情俯视，漠然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在痛苦中挣扎起身，一步一步艰难走开，给身后黑暗的房子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固执背影。

    后半夜渐渐起了风，片片乌云在空中接连飘过，将月光遮得时隐时现。树木和荒草在风中欢快地发出流水般的声音，给屋前的空旷更添了几分寂寥。不知过了多久，这诡异的野性狂欢被一束突兀的亮光打破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过后，严卿昱提着灯出现在门口。

    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哆嗦，他低头缩起脖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便匆匆跨过门槛。可还没等站定他又蓦地停了下来，盯着脚边那一摊猩红屏住了呼吸。远处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呜咽，听起来凄惨又可怖，他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便像个被cao控的木偶人一样，顺着隐约的血迹木然往前迈步。

    灯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圆形的光圈里尘土翻滚，砂石被风追赶着一阵阵掠过。脚下每一步都是一样的黄土，他低头默默走着，在自己机械的脚步声中有种原地踏步的恍惚，一直到黄土消失，眼前出现一片及腰高的杂草。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一下一下清晰地在耳边回响。他伸出手，颤抖着拨开面前干枯粗硬的枝叶，模糊的灯光下，叶墨尘缩成一团的身体出现在眼前。

    月光此刻正好穿透云层直射下来，照得那人惨白的脸几乎同死人一个模样。身下的枯草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在严卿昱惊恐的目光下仿佛还在越扩越大，一直蔓延到他脚下来。

    手中的灯砸落在地，又被他慌乱的脚步踢到一旁，严卿昱缓缓跪倒，抖着手向那人的脖颈处探去，当他终于在冰凉的肌肤上感受到微弱的跳动时，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才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他跌坐在地上，在这萧瑟的寒风中哽咽着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