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山外山_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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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 (第2/6页)

没见过他的怒气。“你看看你现在,过成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又回过身去,走几步贴近他。

    我们的身体之隔不过十公分,他发现面前这个小孩已经长得跟他一样高了,一个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的小孩,饱含他的寄望和珍视的小孩。他眼睛从自豪变得惋惜,铺满白雾,云层也不飘动了。

    “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啊,我可以重新给你找个更好的学校,到你真的学有所成的时候,也算对得起以前受苦的自己。你以前不是说喜欢话剧吗?先学表演好不好?”他在祈求我,想我给他一个回应。

    我甩开他说得激动而抓住我的手,“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伸出爪牙,恶狠狠地对他:“你又对得起自己吗?我是因为你才说喜欢话剧的,你都不表演了,我还学来干嘛?你想做生意是吧,接手公司是吧?那我就去求爸爸,让我帮你。这样不好吗?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癫?”

    “你不是我豢养的一只鸟,”

    酸楚划破心脏,很深很宽的一道口子。这几年,寻觅数百次想要得到自我,一种名叫自由的意志,一种内心的丰盈,一种用于自渡的探索。故事没有等我成长,但他有。甚至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终于有人告诉我,我是我,是我自己,是我的灵魂,是我的意志,是我的骨架,我是我的渊薮。

    可是我注定是不为自己而活。我的灵魂追随他,我的意志围绕他,我的骨架依附他,我的生命是他逝去的时光,我完全属于他。我是他的渊薮。

    "你不用为我而活的。"

    ······

    "我不行。"我心甘情愿,想把他的路铺平。风继续起,吹乱他几簌逃过发胶束缚而散落的头发,我始终没伸手帮他理。"你往前走就好了,不用回头看我。"

    我真的想走了,不想再跟他纠缠,我真讨厌跟他对峙。我转身要走,他马上拉住我。我手一扬,他毫无防备就要倒下去,我拉紧他的手臂,一起朝着泳池摔了下去。我本能抱住了他,我们一起沉到了水底。

    掉进水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好温暖,好安全。有水的包裹又有他的庇护,好像世界小小的,小到只有这个泳池这么大。又好像世界没那么小,他是全世界,是一座宇宙。全世界原宥我,包围我,不吞噬我反而孕育我,赋予我。

    他的白衬衫贴紧肌肤,肌rou和骨架的走线呈现一座若隐若现的山海,山巅和湖泊在浮动。我的脊背也有山脉,像裂缝在湖泊中一般,分开两畔。摸起来,又凸又宽,见不得人。可它又让他直面了,看到了我触目惊心的疤痕。我们拥抱或zuoai,他从来不会让我有机会背对他,他爱我全部,却唯独不爱这道疤。

    “对不起…”他抱紧我,第一次从背后抱住我。我扭头看他,他的侧脸从我的后脑勺移到肩上,他忘掉了是如何抵触心里的芥蒂,所以第一次接纳全部的我。

    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描绘出高的眉骨高的山根,在低谷的眼窝,其他的深埋在我的肩窝里。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早就不痛不痒了。”

    他又会怪自己,没有早点用他的方式保护我。毒留在我身上,毒瘾却在他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又要拿出来消磨自己,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我以前说,我要他痛我所痛,换取他最虔诚的下跪。

    到今时今日,我反而又觉得那些所谓相爱相杀的感情不必要了。

    “明天,你爸爸会举行发布会。”我说。他放开我,把我扳过来面对他。

    “好,我会陪你。”

    我和他站在闪光灯的世界正中,台下坐满财经记者和同行各界。我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说话被称为发言,回答问题被视为“朱立万继子”发表的言论,一言一行都要三思。

    穿着不贴身的西装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开始前朱正廷这么评价我,我就说:“谢谢你还把我当小孩,跟你一样高的死小孩。”他是个称职的哥哥,帮我挡下所有我应付不来的问题,替我卖笑脸。我真的像个小孩一样,躲在他身边,当一个白痴。差点因一时的庇护,忘掉了来时的路,忘了自己为什么来这个名利场。

    我清了清嗓子,做了一个静一静的手势,推了推鼻梁上装成熟的钢丝眼镜。他看着我,忍不住想笑,又把那份我们之间独有的情感藏起来。我很庆幸,他还有那一点点开小差的心思。

    “大家好,我叫黄明昊。我是诸世集团的总裁朱立万的继子,也是诸世的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也是我们诸世在未来所有,改革,决策计划的话事人。”

    嗯,很好啊,是预期的效果。所有声音都在发出疑问,没有人认为一个继子会有资格。闪光灯不停闪烁,各家媒体的话筒高高举着。为什么现在才公开身份?为什么朱立万会给你委以重任?你认为你和你哥哥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受影响?请多说一点!

    “我会在一年时间内,改变公司现状,推动公司发展达到一个更高层次。我相信,爸爸和哥哥也会很支持我!······”

    像一个大人一样平静沉稳地讲出这番话,演得很出色。我痛恨这样的我,更痛恨这样的他。所以我要揽功,要公开,要夸大。

    之后,朱正廷逐渐结束了公司几乎所有灰色产业,一个靠脏钱发迹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

    这时所有人的怨大于他的恨,也是从这时开始,他爸的女人被批准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得从这晚说起,一个浪打一个浪,他沉溺,溺得不见天日。

    “什么时候外面的女人也能坐主位了?”他在饭桌上高调地问我。

    我心里暂时冰封的某条裂缝又开始开裂,那是一条充斥恐惧和忧虑的裂缝,在裂开的口子往下一望,是呻吟的深渊。

    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逆他的意,即使这是一个略大的宴会,宴会上有各界人士,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枪打一准,在这个场面落他爸爸的脸,显然不是一个上上策,可他最讨厌的就是他爸爸挽着其他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正廷,连我也能坐这。爸爸的女伴想必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长长的饭桌上所有的人,脑袋都齐刷刷转向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脸最黑的是那位被我揶揄的女士,我以为她会跟以往的女人一样,往爸爸身上一靠,捏着尖锐的嗓音撒娇,让他做主。

    谁想她说:“明昊呀,虽然我年纪比你大许多,但阅历是没你丰富的呀。今天我能陪大朱先生出席晚宴,可是我的荣幸呀。”

    我轻笑一声,绵里藏针啊。"这位女士,要是你有我这样的出身···"

    “要是你有他这样的出身,你今晚未必能坐在这里。”他抢过我的话。

    "够了!朱正廷,"他爸爸特意用镇压的音量在饭桌上大声呵斥他。"就这么想让爸爸的朋友们看爸爸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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