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想要它我就生 (第2/2页)

的小凳子上看连环画，窦爱国正拍着床板对她说：“来，上来跟姥爷一起看。”

    一家人抬头看见窦泽，刘青问：“吃饭了没有？”

    谢小南喊他：“舅舅。”

    这情景有点像成年鸟类捕猎回来，面对一家老小嗷嗷待哺的嘴，却连个屁也没猎回来一样。

    他挤出个笑，摸了摸谢小南的头，问他爸：“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疼没有？”

    “不疼了，我感觉明天就能出院了。”窦爱国叹了声气，“不用在这儿浪费钱了。”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病就行。”窦泽说。

    “我不担心，你从哪儿弄钱？”

    窦泽没说话，旁边刘青问：“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买。”

    “不用了妈，我刚刚在公司食堂吃过了，就是来看看我爸，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听他这样说，窦爱国立刻道：“那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这儿没事，不用一趟趟跑过来，有你妈呢。你忙你的。”

    宿舍里没空调，窗外蝉鸣阵阵。窦泽躺在床上，手抚着肚子，可能因为天气炎热，小怪物又在捣蛋，让他一阵阵反胃，想吐却吐不出来。

    他一夜未眠，早起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刘洋看见，说他：“你也别太担心，昨天晚上我还听办公室的同事说准备给你私下筹钱呢。”

    窦泽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一路去上班，早饭一人买了一个鸡蛋灌饼，到办公室，窦泽却吃不下，油汪汪的一张饼，让他没什么食欲。桌上的玫瑰花估计是收到他销假的消息，再一次如期而至，窦泽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他有点想象不到那男生怎么会天天给他送花，还是玫瑰花，难道他身上装了隐形的基佬雷达？

    曾主任迈着四方步端着大茶缸姗姗来迟，刘洋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随时为公司拼命的架势，窦泽便又被点名批评了。“小窦啊，你这天天无精打采的可不行啊，这个月的业绩是不想要了？也不见你约见客户，也不见你打电话……”

    待曾主任走远，刘洋便放松下来，把电话也放下了，瘫在电脑椅上，对窦泽说：“我觉得我好像一条咸鱼啊。”

    办公室里的一众咸鱼在曾弥勒的笑颜威压下都敢怒不敢言，出头鸟窦泽像根靶子，每天都要被打一遍。

    翻来覆去被生活煎烤过的咸鱼窦泽安然坐在办公桌前，清理了之前请假堆积下的文件，给之前商谈好的客户打电话，对曾弥勒的指桑骂槐充耳不闻。倒没了昨天那一脸落魄的样子。

    刘洋午休的时候看着他笑：“生活像弹簧，你弱他就强。怎么？医药费的事解决了？”

    窦泽摇摇头：“还没。”

    “那你这一天还挺淡定。”

    窦泽没再答话。

    及至下班，霍司明的电话如期而至，比整点闹铃的时间还准，窦泽这次没挂断，他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犹豫了一瞬，接起来说：“霍司明，咱们谈谈吧。”

    傍晚。

    霍司明站在财富大厦前的马路对面，手捧一杯常温的柠檬水，眼睛望着那扇自动玻璃门。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楼里的一众咸鱼摘掉工作证欢呼雀跃着从里面鱼贯而出，只有窦泽还坐在办公桌前在看一张报表。曾富年好像总有理由，见他主动加班，笑着说：“小窦啊，工作也不在这一时一分，看着挺勤奋，也没见你的业绩涨多少嘛。”

    “……”窦泽实在无话可说，“现在就走了。”

    “诶？可见你是装模做样，怎么我一说你就走了？”

    “……”窦泽抿着嘴，没答话，就那么表情严肃直愣愣地看着曾富年。

    弥勒被他瞪得有点怯了，背过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瞪什么瞪？显你眼大啊？”

    窦泽一下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车子，霍司明一手插兜站在车旁，灰色衬衣袖子一半折在臂弯，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手里正拿着一杯柠檬茶。

    霍司明也看到他，待窦泽走过来，自然地把茶递给他，又拉开车门。

    “被留下加班了？”霍司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嗯，赶了张报表。”窦泽的语气淡淡的，他口渴，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茶。

    “想吃什么？”

    “都行。”

    霍司明没再问，径直把车开到了一家不远处的茶餐厅，点了两份简餐。

    刚刚把人打了一顿，才两天又叫人帮忙。窦泽的手指绞在一起，他想说，可实在说不出口，看着霍司明慢慢续了两杯茶，他搜肠刮肚地找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来说：“你今天不忙吗？”

    霍司明的视线看过来，他眼窝深邃，目光显得柔和又迷人，直视着窦泽的脸。“还好，前阵子的收购案忙过了，这段时间比较清闲。”他一向话少，以往两人坐在一起，只听窦泽叽叽呱呱说他上班实习的事，此时窦泽尴尬在那里，便显得无话可说安静极了。

    霍悠悠啜了口茶，廉价的茶叶沫子冲出来只有nongnong的涩味，窦泽却习惯，抓起杯子饮了一大口，不幸被呛到，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霍抽了桌上的纸巾递给他，他接过来先擦了眼睛，那里红红一圈，不知是泪还是呛到的水。

    霍也不说话，坐在那儿静静看着他收拾残局。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上菜，两份被装在餐盘里的套餐，六十四元一份，还送一罐鸡汤，窦泽以前偶尔会来这里改善生活，那时多半会叫霍司明一起。

    窦泽扒了一口饭，胃里又翻涌上来，不上不下哽在那里。他垂着眼，直到实在吃不下，咳得快呕出来，霍司明也不嫌脏，手上垫了卫生纸递到他嘴边，说：“吐吧。”

    窦泽的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他推开霍司明的手，狼狈地弯着腰，声音粗噶呜咽还含混着食物的声音说：“霍司明，你说吧，你想要它我就生，你不想要它我就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