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猎手，钢琴，不存之音 (第2/2页)

没有防备的大楼也不需要什么住户资格，对付普通小偷的监控和锁对奈哲尔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他轻松就越过所有障碍，钩索在无人察觉地勾上了五楼阳台的栏杆，不到五分钟就从大楼花园进入公寓，推开早就被他解开了锁的阳台玻璃门，进入今天的目标场所：

    一间还没租出去的空置公寓。

    与其说还没租出去，不如说是屋主的漫天要价让这间公寓卖不出去，略微调查就能知道，大概因为屋内家具设施齐全，还摆了不少奇形怪状艺术品，屋主并不想把它当作普通的公寓出售，然而以奈哲尔的目光看来，这所谓的“艺术”公寓品味实在糟糕，还溢价这么高，卖不出实在太正常了，要是他有钱也不会买。

    而他不时会来这里，也不是因为这些不怎么样的“艺术”，他感兴趣的，只有客厅里那一架钢琴。

    某种程度上，猎手会跟钢琴扯上关系，简直比暴发户想要卖艺术公寓的想法更奇特。

    奈哲尔也这么觉得，猎手所受的训练只有各种各样的暗杀技巧，所学的知识也仅仅是为了更好地狩猎隐藏在人群里的“食人怪物”，自然不可能包括如何弹奏钢琴，别说钢琴了，他那双手就没碰过任何乐器，整天接触的不是枪械就是训练器材，手背布满历年出任务留下的伤疤，指腹全是日复一日训练带来的老茧，一看就不是碰过钢琴的手。

    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当他有次任务无意间碰到现场的钢琴时，某种无法理解的悸动传来，近乎本能的想法传入脑海。

    ——他会弹。

    怎么可能。

    这个荒谬的想法只在脑里萦绕不到一秒，就被奈哲尔丢到脑后，迅速将那座钢琴当作暂时的掩体，举起枪继续应对接踵而来的激烈战斗。

    只是他那过人的记忆力并没有遗忘这件事，在已经不再有战斗的现在，这件他根本没精力去验证的事情，再次浮现脑海，让现在无所事事的他燃起验证的兴趣。

    买或租一台钢琴太张扬了，猎手可不能这么干，去摆放钢琴的仓库什么的，在无人的夜里发出声音也实在吓人，而这间无人公寓就刚好了，这种高档公寓的住户互相并不清楚情况，听到钢琴声也不足为奇，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倒是很适合，于是在发现这间公寓的第二天，他就计划好来这里一趟，在午夜中验证一下那个奇怪的想法。

    而目标的钢琴，就安安静静地放在了客厅侧边，表面锃亮崭新，估计弹奏是没什么问题的。

    虽然不大可能......但既然来了，就试一下吧。

    看着那见过许多次、却一次都没真正碰过的乐器，男人轻呼了一口气，将隔音的阳台大门关上，无声的脚步穿过过于华丽的客厅，坐在了钢琴前包裹着天鹅绒的琴凳，略微迟疑后抬起双手，将这双历经风霜的手轻轻放在洁白的琴键上。

    ——他会弹。

    和那次人任务时一样，不需要任何思考，这样的想法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中，就跟他拿起熟悉的枪械时的感受毫无差别，无论是手指的肌rou，还是神经传来的信号，都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事实”，明明他在这之前，根本没有学过任何乐器。

    真奇怪。

    奈哲尔垂下眼帘，一边想着，一边任由自己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将杂乱的思绪清空，任由双脚和指尖顺着自己的本能移动。

    白键，黑键，脚踏......

    明明是从没真正接触过的物件，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着无法理解的肌rou记忆，不需要任何思考，陌生的指法就这样自然地呈现，尽管略有些僵硬，还是缓慢地弹奏起来，一开始节奏有些混乱，听上去音调古怪得不像乐曲，但慢慢地，一首奈哲尔从未听过的曲子逐渐成型，简单而悠扬的旋律，就这样莫名地从他的指间传出。

    这实在太奇怪了，他不仅知道钢琴怎么弹奏，还会弹一首根本没听过的歌曲，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忘了，但他的记忆力可不正常，听过的话必定会记得。

    奈哲尔皱起眉，看着正在本能地弹奏、满是伤痕的手，在陌生的旋律中陷入了沉思。

    难道.....在他失去记忆之前，他曾经接触过这种乐器吗？

    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被哈罗德捡到的时候不过是个贫穷战乱地区的少年，浑身破烂又瘦弱，连字都不认识，绝不是什么能买得起钢琴的家庭出身的。

    那会不会是他在成为猎手之后其实接触过，只是因为某些Fork的能力导致遗忘？

    这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记忆毕竟有连续性，他也不是那种会喝酒喝到断片的类型，仔细回想的话，除了几次重伤后的短暂昏迷，他的记忆就没有中断的时候，哪怕是昏迷前后的记忆也能对应上，毕竟他可是连幻觉都能识破，相信以他的敏锐触觉，不至于记忆明显出问题还感觉不出异常。

    但这就更无法解释这项技能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有Fork的能力是让人突然学会乐器吧？

    真是搞不懂。

    男人撇了撇嘴，任由自己的双手飞舞，弹出清脆而有节奏的琴声。

    不过他倒是对这点不讨厌，反正多一个技能又没有害处，说不定未来高层脑袋突然出了毛病，决定把他们这群危险的猎手放归自由，他还能去酒吧弹琴赚钱，彻底没有了猎手部门的报销，他如果还想玩他那些小玩具，就不得不全部自己购买了，当佣兵的话还得消耗不少，不如去弹一会琴，说不定还能省下十分之一个军火库.....

    他不是喜欢追究过去的性格，无论发生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他只要向前看就好。

    对，他只要向前看就好。

    他只要向前——

    滋！

    “嗯？”

    正要按下黑键的指尖停在空中，手腕上的震动打断了奈哲尔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像平常那样看向手上的机械环，刚才的震动就是它传来的，提醒他有新信息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弗兰克了，也只有他的直属上司才能给他发信息。

    而在猎手部门宣布解散后，弗兰克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

    奈哲尔抬起手，按下机械环上的按钮，打开收到的信息，信息的详情在一阵低低的噪音后投影在空气中，散发着微光，让他在黑暗的公寓里也能看得清。

    【我在306公寓等你。——弗兰克.奥格斯格】

    很简短的信息。

    这也是弗兰克的风格了，这个男人从不说废话，既然报出了公寓的门牌，那估计现在对方人已经在公寓里，顺带将他放置的那些用来防御的小玩意全都解决掉。

    而他的联络装置，没有收到任何警示。

    “看来，终于是安排好了。”

    男人轻声自言自语，注视着冰冷空气中的投影，片刻后便关闭了信息。

    从舒适的琴凳起身，把被他动过的地方归位，像往常出任务那样将自己的痕迹消除，无声无息地穿过风格华丽的客厅，走到阳台关上大门，跃上冰凉的金属栏杆，最后看一眼夜空中被云遮掩得暗淡的月，没有犹豫地低下头。

    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