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波浪?戏 (第2/2页)

点头致意再会。

    可惜了，那位叶先生的表演。

    步出那宅子好一段距离，李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情况简直就是Si里逃生，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成功了。

    两人决议暂时先回去戏园子，除了苏小卿人在那，李应甚至猜想那里可能是唯一叶玖芳离开後，他最放不下的地方。

    李应没猜错，毕竟那里对叶玖芳而言是家，同时拥有幸福与悲伤的地方。

    转角过去就到了，然而此刻的画面让他们缓下了脚步，不愿相信。

    李应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进戏园子却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苏小卿，我带你师兄回来了，你出来吧。」李应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呵，他算什麽三爷？

    现在小姑娘不见了，难道被人给欺负了？

    另一边叶玖芳看着墙上满是用红漆写下的难堪字眼，是汉J、是背叛国家的戏子，毫无流芳。

    眼底的光渐渐消逝，话又一次不知从何说起了。

    「师兄？」

    苏小卿看那人仍是不转身，她一手抱着装满水的盆子，水面上的碎布被风温柔地摇曳着，恰似她的不安着急。

    靠近了，那人说：「我回来了。」

    她不问他是否安然无恙，他们都只是看着对方和彼此眼中的那个自己。

    他迷路了，她又找到他了。

    师兄往她的方向倾身，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怀中的盆子。

    「这之後再弄，先进去见三爷。」

    恰好，李应一身戾气走了出来，满脑子在想办法时，一抬眼他就看见好友们都站在那，一个都不少。

    你们！一个个Ga0得我怨Si我自己。

    这麽想，他气愤地看着他俩走了过来，狠狠瞪着这两人说：「你们给我好好活下去！我要搭船离开这里了。」

    确认不是玩笑话，苏小卿还是不免惊讶，可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叶玖芳看着他，面sE平静地说：「你还是付出了条件。」

    李家接受李应的条件，在见到那位大佐後，他就必须离开中国。

    是啊，他只不过回到家人身边，这场交易显然很值得。

    三人随着进到屋内，此刻空无一人的戏园子，李应不坐在包厢，也不低着头欣赏流芳歌唱，而是微抬起头看向舞台中央。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欣赏舞台，很不一样，无人的舞台，孤独而美丽。

    「你会留在这里？」他轻轻问道。

    「嗯。」

    「你呢？」李应望向苏小卿。

    「一样。」

    他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们都没有错。」我才是那个背叛家乡的胆小鬼。

    「但你还相信我们。」苏小卿说。

    你救了身处虎x的叶玖芳，抓住曾快要失去理智的我。

    他这才看见，谁都看着时代的舞台。舞台中央是唱着戏的叶玖芳与苏小卿，台下有等着看好戏的日本人，还有嘴里囔着剧情结局不合理的中国人。

    他自己呢？他在看不见的舞台幕後，看着台上的人们。

    他根本没离开过这舞台，他的视线、他的身分，没有。

    「是吗？」他这麽答道，眼角泛着泪光。

    三爷，李应，他走了。

    明天又或是後天，他就离开中国了。

    那墙上的谩骂声依然没被彻底擦去，一盏昏h的灯，包厢内叶玖芳坐在那张过去师傅常坐的位子上，眼看寂寥。

    那声音很轻，他依然听见了她的到来。

    「父母将我卖给一位梆子艺人後，父亲有钱可以继续买酒，我母亲则是从洋人那里买回来这枚戒指。」他自顾自地，说起了故事。

    苏小卿停下脚步，当起一名观众问道：「为了什麽？」

    「看着这漂亮的东西，好让她遗忘自己刚失去了孩子。」

    他收到母亲的遗物当中，这枚戒指与一张纸放在一块，纸的上头用英文写着一句话，翻译过来是：「红石榴石，我的孩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他彷佛能够看见未曾读过书的母亲从洋人商人手中买下这枚对她来说过於昂贵的戒指，再拜托商人替她写下这句话。

    他还记得，一个与母亲相拥入眠的寒冷清晨，她睁开眼笑着对他说：「我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那时，她是什麽样的心情？

    「师兄恨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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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人已经不在了，而她或许b我更怨恨她自己。」

    「不过，去世的苏师傅肯定希望你平安，我把上海的房屋转手，你用那笔钱，好好活下去。」他起身离开道。

    她就去那更远的地方，在那隔着一片大海的国家，在那平安长大。

    苏小卿沉默不语，她走向那张红花梨木太师椅，正是那枚红石榴石戒指，被留在了位子上。

    如今一个人的光下，那鲜红的美丽，黑暗随时都会将一切吞没。

    苏小卿转身追了出去，走廊上的灯彷佛快要熄灭，那人就要被笼罩在黑暗中。

    老旧的木板地被她踩得嘎吱作响，灯光最後一闪，熄灭声随之而来。

    她抱住了他，黑暗里她与他留住了彼此。

    「灯坏了。」他缓缓开口。

    「嗯。」是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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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黑？」换他的声音。

    「有你在。」她好像笑了。

    「我身上没打火机。」他似乎很是苦恼。

    「包厢里的灯没坏，我们可以去那里。」

    「你走路小心，手给我。」

    她松开了怀抱，双眼适应了黑暗，他牵起她的手。

    「流芳向日本人唱戏，你知道是真的。」

    「我愿国家从此後永久和平，师兄。」

    「我更知道，这戏是为了谁唱。」他好像能看见，她眼底的坚定。

    明明才刚离开，他们又要回到那包厢内；刚逃过大难，他们又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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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用戏唱出我们的时代，你不怕辛苦吗？」他又一次问了她。

    「不怕。」一如当年。

    语落，两人站在光下，她花了十年。

    灯若是过於耀眼且匆匆的时代，黑暗里的声音便是那人的温柔与坚定。

    那枚红石榴石，看见了。

    三千六百五十二个日子，一百二十个月，十个春夏秋冬，十年，写成了叶玖芳和苏小卿。

    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