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1/1页)

    君海尧睁开眼睛，忽感身体受限，低头一看才自己正被人紧紧抱着不放。熟悉的花香，此刻倍感怀念，怀念到宛如隔世，心头一阵酸意。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眼红红，像是哭过。见到思念的他，君海尧扬起熟悉的笑容。还没开口就挨了梅剑时一个很实在的拳头。

    君海尧差点吐出血来。

    “你们两师徒的见面礼总是那么粗暴的吗？”

    “混蛋！”

    “我……”

    君海尧本来想反驳什么，可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梅剑时咬紧牙关，五官挤兑，却止不住泪水，好委屈的模样。

    “混蛋！”他又骂了一句。

    君海尧只笑笑：“恩。”

    “混蛋还笑！”梅剑时气急败坏，揪住他衣领吼，“混蛋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要把你搜出来剥皮拆骨！要你死！你还笑得出声，你有病啊！”

    “对不起……”他轻轻把他搂入怀里。他彻底破防，把脸埋在他衣襟上，止不住泪水，嘴里不断念叨“混蛋混蛋混蛋”。

    才离开几年，归来时世界已然天翻地覆，不复从前。一切看起来是那样陌生。仿佛——回到了流浪的那段时间。脚下方寸皆无容身。

    可只要看见君海尧的脸，又好像找到了可躲避的容身之所。梅剑时扑进他怀里，不肯放手。

    风一吹，蜉蝣飞扬，围绕他们飞舞，好快乐的样子。

    情绪平稳些的梅剑时抬起头端详他的脸。相比几年前，他又年轻了些。按计算的话，现在他只有二十一或二。

    梅剑时不确信地伸手捏他的脸蛋。

    “？”

    “混蛋。”

    他轻笑，摘下他的手。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抓住的话，那可不好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蜉蝣带我来的。”

    “哎？”梅剑时惊奇地瞪大眼睛，“被蜉蝣带来……不就代表你已经……”

    “不算是。我应该只是被我抛弃罢了。”

    君海尧的话让梅剑时思维一时跟不上，只感觉脑袋跟浆糊一样。困惑地紧皱眉头。君海尧按了按他那紧皱的眉头。

    “简单来说，我是君海尧的一缕欲魄。”

    “你不是他？”

    “不完全是。”

    梅剑时低落地低下头，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努力捋清楚脑袋里的浆糊。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他还活着吗？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我也不清楚……”

    每次问起他的事，他就很迷茫，眉头不自觉皱起。

    “你，难道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他迷茫地摇摇头：“我只记得我进入了一个森林，然后我就被杀了……再次醒来就来到这里了。”

    “你……有看到凶手吗？”梅剑时担忧地盯着他的脸看。

    他犹豫几下，点点头：“我记得好像是灵魂撕裂……”

    “灵魂撕裂？”

    他又点头，给梅剑时解释：“鬼人能生挖灵魂，把灵魂剖开，撕裂重整。”

    “凶手是谁？”

    “……君海尧。”

    梅剑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忽然失去了五感，自身就是虚无。

    脑子里想象着君海尧生掏自己灵魂，把灵魂撕开。那得多痛苦啊。

    虽然知道梅剑时的难过，但他还是决定把可能最坏的真相告诉了爱人：“他怕我妨碍到他就把我抛弃了。后来我就被蜉蝣带来这里了。”

    梅剑时一时间忘记了悲伤，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语询问：“疼吗？”

    他忍不住轻笑，笑容却没有往日的温暖：“我不记得了。可我想，应该……很疼吧？”

    梅剑时倾身上去紧紧搂住无体温飘渺的他。他用飘忽不定的身体去拥抱颤抖的花儿。

    尽管回来药都门以后就坏事连连。被悲伤折磨数月，早精神临近崩溃的梅剑时此刻在君海尧的欲魂的怀里找到了安慰。

    这晚，总算能安稳地睡去。

    隔天醒来，给师父梳洗以后便去藏森阁埋头翻找书籍。

    梅剑时坐在云梯上翻书。君海尧的欲魂站在半途，双手交叠枕在他的膝盖上，看他专心看书的模样。

    梅剑时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瞪他。他倒不在意，还笑。

    啊，有时候见到君海尧的笑容会莫名地生气。

    梅剑时伸手扯他脸皮：“为什么你变成这样了还能笑！你都不着急吗？看着你现在时实时虚，如此不稳定，我都焦急死了。”

    他笑笑：“反正我现在附在你的玉箫上，不那么容易被大地吸食。”

    “君海尧，你真是悠哉。”梅剑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惊道，“不对啊！你是魂的话，为什么我能摸到你？”

    “是因为……我们之间……”他抚摸梅剑时的脖子上的咒文。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换了头以后，是不是就见不着你了？”

    小花儿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却无法用言语安慰他，只能倾身靠近，亲吻他的嘴唇。

    浅尝蜜糖后，梅剑时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些，搂住他：“说来，你回来以后就一直对之前的事不清不楚。你还记得什么？”

    他用力想想，只是徒劳：“我不知道。总觉得记忆有些支离破碎。”

    “是灵魂撕裂的后遗症吗？”

    “……啧，不知道。只觉得现在脑子稀里糊涂的，好恶心。”

    梅剑时轻拍他的脸：“算了，不纠结了。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安全，我得早点找到君海尧，把你还给他。”

    他一听就慌了，赶紧抓住梅剑时的手：“你不要去找君海尧。”

    梅剑时听着就不乐意了：“师兄说你已经成妖了！岳升也魔化了！事情都变成那样了，你让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叶兰都与你说了啊。”他无力地笑笑，“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君海尧，我现在真的心很乱，很害怕。我才离开这里几年，再次回来，忽然感觉一切都变了。变得不熟悉了。你变成半妖，还把我师父打成重伤。我挚爱的人要么不在，要么昏迷不醒。连雀师兄也变得怪怪的。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头已经丢失了，才会感觉这个世界如此陌生。我很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模样。”

    “君海尧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君海尧。你靠近他，他会伤害你的。”

    “他……会杀我吗？”

    “会。”

    “……”

    想起以前也问过君海尧一样的问题，当时君海尧并没有正面回答。可路马也说过，惹怒君海尧的话他是把我杀掉。细想，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让君海尧对自己区别对待。认识时间不如师父长久，交情不如雀叶兰深。

    我与他，本来就是过客。

    梅剑时失落地低下头。眼角发红，看似要哭出来。

    只听君海尧的欲魂说：“正因为会，他才把我舍弃啊。”

    “什么意思？”

    “我是他对你的全部爱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