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回忆/这是一个吃人的牢笼 (第1/1页)

    “阿裴，阿裴！”

    裴敬睁开眼睛，有些茫然，他记忆混乱，看到了一头身躯臃肿、模样丑陋、牙齿狰狞流着涎水的恶犬锁着脖子怒视着他，从它脖子上面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则是镜双珩，那时候他年纪还不大，但已对裴敬满怀恶意。

    他们其实并没有碰面的机会，因为裴敬一直听他娘的吩咐安分守己，绝不出去惊扰了那几位兄长，但是他们总是有机会找裴敬的麻烦。

    这天镜双珩找裴敬的麻烦是因为他牵着狗路过裴敬的院子，裴敬正在门口玩，他见了镜双珩一向是恭恭敬敬的，但他以裴敬没有对他狗行礼为由命令狗咬裴敬。

    裴敬吓呆了，阿悦就在旁边着急地喊着，只是她旁边站着镜双渟，这两人是双胞胎，裴敬总是会被他们一同教训。

    阿悦一次次冲向他要保护他，而镜双渟轻而易举地将阿悦摔在地上，阿悦爬不起来，只能流着泪喊阿裴。

    裴敬看着盛气凌人的镜双珩，他呆愣地跪下了，给狗磕头，“对不起，是我不好。”

    镜双珩还未放弃，他让狗往后退，踢了裴敬一脚，“你也该给我道歉。”

    裴敬又给镜双珩磕头，“二哥，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没有诚意！你心里分明是不服气！”镜双珩不满地拍裴敬的脑袋，而镜双渟就在旁边看着。

    裴敬摸着脑袋站起来，想到了什么，眼睛闭上了，再睁开时眼睛里面润了水，眼泪掉下来，他慢慢走进镜双珩，镜双珩盯着他的泪眼，大约是愣神了，让裴敬抱住了他，裴敬将人抱住，抽噎着说：“二哥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镜双珩的身体凝固在原地，他还未有所动作，镜双渟已经走过来，他拉开裴敬，他小时候就已经长了一张仙童似的生人勿近的脸，“不准抱他！”

    裴敬直愣愣地流泪，往镜双渟面前走了两步，镜双渟眉头紧皱，却没有打他或是后退，于是裴敬也抱住了镜双渟，带着哭腔说：“三哥，我错了，不要狗，我讨厌狗。”

    镜双珩愣了一下，脸都扭曲了，他推开裴敬，大喊：“你干什么！你抱什么啊，是不是有病！”

    裴敬于是又去抱镜双珩，镜双珩怒气冲冲地推开他，带着狗走了，之后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裴敬于是意识到，或许对这两人来说，眼泪还是极其有用的。

    只是他娘不喜欢，他娘厌恶他的笑容和泪水，偶尔癫狂起来便会砸门内的东西，裴敬就会一边躲闪着一边告诉他娘，这些东西要是砸坏了就没人给他们送了，他娘不可思议地停下来，抓住了裴敬的肩膀，裴敬眉头一皱，“娘，疼。”

    “你给我笑。”

    于是裴敬笑了。

    “哭。”

    裴敬眼睛一眨，眼泪便掉了下来。

    他娘一怔，抓着头发扯乱，又发起疯来，裴敬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门外的阿悦瞪大眼睛看他，他牵起阿悦的手，“我们一旁玩去先，等娘好了再吃饭。”

    他那时候见到镜双衍的概率并不大，每次都是他先撞见裴敬，他的三位兄长个个都天赋异禀，六岁便开了一窍，特别是镜双衍，身为长子，除了修炼，他要涉猎其他事务，只因未来将由他接管镜家，所以每次裴敬见镜双衍，他不是在练剑，便是在背书。

    镜双衍是唯一会对裴敬笑的人，虽然他笑得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绷着一张脸，他比裴敬大两岁，随身带着糖，裴敬观察过，他练完剑吃一颗，背完书再吃一颗，见到了裴敬，他就给裴敬一颗。

    裴敬不喜欢糖，但那时候糖对他来说是稀罕物，即使不喜欢这味道他也会含在口里细细品尝。

    然而镜双衍有一个怪癖，他见了裴敬，给了裴敬糖，就让裴敬哭，边哭边叫“哥哥”，有时候他高兴，就会多给裴敬一颗，裴敬就会带回去给阿悦吃，自那以后，裴敬见了镜双衍，不用他多说，就开始落泪叫“大哥”，叫“兄长”，叫“哥哥”，他甚至琢磨着该用什么表情、多大的力度去哭，镜双衍才会满意。

    镜双珩是欺负裴敬最狠的人，他让裴敬下跪，做狗爬，舔他的鞋子，裴敬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他不会抱怨，不会挣扎，只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人，往往人被他这么一看，欺负的程度就缓和下来。

    但是裴敬也和镜双珩起过冲突，他第一次反抗是因为镜双珩羞辱了他的娘，他骂裴敬娘是个爬床的臭不要脸的婊子，而裴敬是大婊子生的小婊子，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裴敬听了之后默不作声，只是一口咬在了镜双珩手臂上，他的犬齿锋利，一下就咬进了rou里面。

    镜双珩痛极了，打裴敬的头，如何打裴敬都不动弹，他最终是用了一窍的力量将裴敬震飞出去，然后暴跳如雷地打了裴敬十几拳，踹了许多脚，完全将裴敬当成一个沙包对待，裴敬毫无还手之力，还是镜双衍走过来拉住了镜双珩，说：“行了，别真打死了。”

    裴敬看得清楚，在镜双珩辱骂他的时候，镜双衍就在看着，等到他被打了个半死，镜双衍看够了才出来制止，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若是裴敬死了，多少牵连到他，或许是多几篇功课，又或许是别的……总之他救了他，也不算救了他。

    那次裴敬断了几根骨头，在屋里躺着养了好几个月才好，镜双珩没法闯进他屋里找他不痛快，但他娘知道这件事之后打了裴敬好几个耳光，她甚至比镜双珩打得还要狠，下了死力气的，裴敬倒在地上脑子嗡嗡响半天起不来，他听着他娘大骂他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妖怪，阿悦气急败坏推他娘，他娘又打了阿悦一个耳光。

    那天晚上阿悦趴在他的床头，问他疼不疼，其实裴敬疼死了，但他硬撑着说不疼，阿悦就掉了眼泪，说她一定要攒钱，然后带裴敬离开，出去开个点心店，天天卖点心，再也不要见这些坏人。

    裴敬没告诉阿悦镜家就是一个牢，不是攒钱就能出去的，但他没说话，因为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就开家点心店，和阿悦一起，这样就很好。

    可这是个吃人的镜家，他和阿悦都要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