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梦 (第1/2页)

    陶也又一次梦见了十多年前。

    他是在放学途中被人有预谋地劫走的。等接他的司机察觉不对劲，绑匪们已经驱车出了城。

    其中一名绑匪与叶老爷子积有夙怨，本意是冲着钱来的，但也没打算把他全须全尾地放回去。

    被蒙住眼睛捂住嘴的小陶也听见一道沉沉的憨厚嗓音：“那边说他要是少一根毫毛都拿不到钱。”

    另一道声音很特殊，沙哑粗砺得像在砂纸上磨过，笑里带着诡异的冷意，刮在耳膜上，“是吗。”

    梦境中画面切换。他们将小陶也带到一间特制的屋子，没有窗户，隔音极好，门一关，里面只剩下静死的黑暗。

    每天只有送那一顿饭时能听见一丝动静，其余时间他像是被世界遗忘了。这样完全的寂静足以逼疯任何人。

    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活捉来一只皮包骨的饿狼，给它脖子套上锁链，距离刚好在小陶也面前，他甚至能感受到狼口里呼出的腥气。

    最开始扔了只兔子给狼，过两三天，他们嫌兔子动静不够大，换成了叫声凄厉的鸡鸭。

    再后来是幼犬，幼猫，断翅的鸟……陶也在家时抚摸过年幼的猫狗，他记得它们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毛发顺滑，叫声轻细，能让人心都软下来。

    没想到被狼牙刺破皮rou、撕咬身体的时候，它们奶声奶气的声音惨叫起来也格外刺耳，血液从它们身体里溅到小陶也脸上和身上，同样是温暖的，甚至要比他记忆里掌下的幼兽身体更烫一些。

    饿狼来者不拒。时常想挣脱锁链的束缚扑食近在咫尺的陶也，好在锁链结实。

    直到有一天，他们扔进来了一个孩子。小孩奄奄一息，不知是饿的还是被打的，陶也只能听见他被扔在地时吸气的声音和微弱呼吸。

    被狼牙咬开肚膛的时候，小孩拼命发出轻微的哭喊和求救。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这里？我好痛，救救我……”

    “叔叔我错了，我不吃你的糖了，再也不敢咬你的手了，放我出去吧叔叔……我错了。”

    求饶了一段时间，在狼的咀嚼声里，他的哭声渐渐变得更轻、更低：“mama……我身上好疼，好冷啊mama……”

    “呜呜我再也不乱跑了，mama我听话，你和爸爸快来找我，我太疼了，求求你们……”

    他不知道身边除了一头啃食自己的野兽，还有另一个孩子。他只是不断求救，不断呼喊“mama”，一直一直重复说“我错了”、“我听话”。

    “mama，爸爸……我好像快死了，我好怕……”

    又喊了一段时间，他没了声息。野狼填饱肚子，锁链哗哗响了几声，趴去干燥的地方休息了。

    除了野兽的呼吸，屋子里彻底静下来。一片漆黑，小陶也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起初星星点点溅到他身上的人血，剩下都是慢慢流淌开的。

    他不了解人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血液，只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液体像一条流动的冰河，漫过来浸湿了他裤子。布料这些时日湿了又干，干了再湿。这回彻底湿透，黏答答贴在身上，黑暗里好像有条鲜艳的毒蛇顺着裤子缠上来，鳞片冷腻，鲜红的蛇信扫过皮肤。

    哭声没了，血rou撕扯声没了。小陶也依旧被禁锢着木然坐在原地，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天，或者更久，门响动了一声。

    伴随脚步声走近，小陶也的身体渐渐发起抖，嘴唇一张一合，不住轻声念叨着什么。

    来人凑近去听，听见他在很小声地喃喃重复：

    “我错了。”

    “我听话……”

    “我听话，mama，我会乖的。”

    这名绑匪给小陶也蒙上眼睛，带出了屋子。粗糙手掌在年幼的孩子身上抚摩，声音是属于中年男子的憨厚，却带有古怪的笑意：“真好，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皮肤这么嫩。”

    中年男人伸手解开小陶也衣领的扣子，手指上的粗茧磨过他的脖子，他下意识颤了一下。

    小陶也手脚被束缚，躺在冰冷的地面，连日的囚禁和精神折磨让他无法做出反应。

    梦里，他有时是躺在地上的自己，有时漂浮在半空俯瞰一切。

    在裤子也被脱下的同时，传来开门的动静。

    他能看见两个人走进来，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不过那道沙哑的声线很好辨认，那人说：“干嘛呢。”

    模糊的面目似乎皱起眉。

    中年男人讪笑一声，“唉，这不是好久没开荤，解解馋么。”

    第三道寡言但年轻些的嗓音说：“说了这个不准碰，昨天不是给你找了个小孩来，人呢？”

    “那个啊，不听话，精力太充沛咬了我好几口，扔去喂狼了。”

    沉默片刻，沙哑男人开口：“你要是碰了他，我们这段时间全白费，懂么？行了，把他送回去。”

    中年男人低声嘀咕几句，草草给小陶也拉上裤子，合上衣领，倏然，

    “砰——！”

    一声枪响，中年男人的身躯倒在小陶也旁边，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沙哑男人收回枪，走近用脚尖踢了踢中年男人的尸体。

    “不知死活的东西。”沙哑男人淡淡下了定论，对剩下那人道，“我处理一下，你先带他去港口。”

    “这么急？”

    “先出境躲躲，后面的狗闻着味追得紧。”

    而后装着小陶也的麻袋被扔进后备箱，“嘭”的一声。

    ……梦境在此终止。

    陶也睁开眼睛。

    他很久没再梦见十岁时的事，虽然刚回家那段时间，一合目便浮现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现在他已经不会像幼时一样，每从噩梦中惊醒都会尖叫崩溃，难以抑止地哭泣。

    后来——

    陶也被警方安全送回，腾出手的叶家费了些功夫找到那两名绑匪。以叶家盘根错节的巨大关系网，让两个非法入境的亡命之徒消失在外界眼中，易如反掌。

    两人被以牙还牙关了六年，正如他们当初对待陶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