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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儆猴 (第1/1页)
27、儆猴 从凌晨四五点起陆续有家奴起来上工,到了七八点钟,谢陆受罚的事便已传得几乎人尽皆知。 众人的视线,加上照在身上的炽热阳光,谢陆已分不清哪个更让人难受。他甚至庆幸有刑架束着,才能让他坚持这样端正的示众跪姿。 背上的杖伤刚麻木了一些便被汗水蛰得又胀痛起来,随即却又被暴晒蒸发了水分,只留下其中的盐持续折磨那开始肿起的伤处。小腿的衣裳却因为贴地捂湿了,闷得伤口亦是刺痛。 刑罚果然是有用的……谢陆想苦笑,干裂的嘴角却扯不出弧度。 示众期间不许旁人搭话,也禁食水,谢陆孤零零地跪在人来人往的刑房大门口,终于承认,自己还是看轻了主人—— 这位准少主虽与江杉那等着名的纨绔混在一起,自己便曾以为物以类聚……因此,上次主人问起自己是否有“蒹葭之思”,自己才玩了个文字游戏,单说没有与谁过从甚密、有过情思,却不曾提起商三十九。纵然有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缘故,却也想着就算事发,主人也未必会深究,自己不过吃些苦头,却可能凭此逃脱侍寝的命运。 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所有的“以为”都只是以为罢了。 主人没有因被下了面子而“家丑不可外扬”、没有只顾意气之争草草结案……多半,他想以此避宠的隐秘算计也要落空。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侍寝的事了。 昨日跪钉板留下的伤虽并不重,可他没时间休养,此时示众又是跪姿,谢陆只觉得小腿快要没有了知觉,只凭着刑架撑着。 好在……一众家奴多半不会特意转到他正面去看他神色。 谢陆在刑房大门口煎熬,他父母也时时都在被心底的惶恐折磨——他们本小透明了一辈子,前段日子倒是因谢陆侍奉了少主在家奴们面前得脸了一阵,来谢康桦这里认主后又被谢康桦院里的一众公奴们捧着。 可这才没多久,三个子女都受了罚,第一个认主的谢陆还被命示众。有头有脸的私奴少有被这么罚的,那些公奴们只觉得是谢陆失了宠,对他们一家都敬而远之起来。 夫妻两个一面照顾丙柒武肆,一面记挂着被罚示众的谢陆,但罚由三个儿子代领了,他们却仍是戴罪之身,没主人的命令也不敢去看谢陆,连带着将其余几个子女也约束在屋里,不许他们随意出门走动。 这般安分倒正巧合了谢康桦的意。若谢陆也这么安分,早早都说了,哪里还有这些事?倒弄得他进退不得,不得不重罚,杀鸡儆猴,更是给父亲看。 只是……那只“猴”怕了没有他其实并不关心;只是不知父亲对自己的心狠手辣可还满意? 说起也好笑,寻常父亲大多并不愿兄弟相争,偏自己这位父亲不知什么心态,竟要主动撩拨自己去折腾异母的兄弟——谢臻昨夜又来回禀审讯那商三十九的结果时,将谢安枫也牵扯其中。 这场戏,既然谢岐搭了戏台,谢陆也为了配合自己的戏份受了重刑,演对手戏的那位自己总得看一眼吧? 第二日上午,谢康桦晚起了些,洗漱完起身出门。 谢安枫的院子距谢康桦的不远,就在他侧后方。 由于谢安枫尚未成年,与他母亲同住。宁若眉上周刚被谢岐当众踩着给谢康桦做了脸,见谢康桦来了有些忐忑,听他说要见谢安枫,还特意叫了一向沉稳的大女儿谢舒槿一起陪着。 谢康桦是来兴师问罪的,自然也没顾忌宁若眉,坐了片刻等谢安枫来了便直接开口:“二弟若是约束不了自己的下人自有教导所替你管。商三十九不是你私奴,我已经让谢臻处置了。下次若是二弟再收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做私奴,谢臻不能处置,可就只能禀父亲来处置了。” 谢安枫看了眼母亲,自觉在自己的地盘上,十分有底气:“商三十九怎么了?大哥说话才是奇怪——” 他刚开口,就被谢舒槿打断了:“大哥教你,怎么能同大哥顶嘴?” 谢安枫不满:“凭什么……” 谢舒槿还想阻止他,谢康桦已经平静地看了谢舒槿一眼:“你让他说。” 谢安枫瞪了眼胆小的同胞jiejie,横着脖子朝谢康桦道:“商三十九虽然不是我的私奴,却也是在我这里服侍了许久的,大哥要处置她也该同我说一声吧?臻先生也不过是我谢家的——” 这下宁若眉也听不下去了:“住口!跟你大哥顶嘴、还连臻先生也编排上了,谁教你的?” 宁若眉进了谢家主宅这些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她年纪渐长,家主身边时时有新人,她虽然是唯一一个有正式名分的妾侍,还是平民出身的良妾,说起来比其余家奴出身的妾侍贵重些,但早已恩宠不在。她要想过得舒心,还得看大管家谢臻为不为难她。 斥完谢安枫,她却又不由去看谢康桦的脸色:她私下教训安枫倒也正常,可若是谢康桦挑理,她并非谢家主母、安枫嫡母,竟连教训自己儿子也不是理所当然了。 谢康桦却没跟她纠缠,甚至也没跟谢安枫争这个口舌:“若是该跟你说,自然有谢臻跟你说。你也不小了,听谁的不听谁的也不用我教,只是多想想你母亲、你姐妹,别惹出麻烦来让她们替你收拾。” 说罢,谢康桦也没管他听不听,起身便告辞了。 眼看日头毒了,也不知谢陆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谢康桦有些出神,不知不觉竟去了刑房的方向。 此时的谢陆还不知主人要过来。他已经两顿食水未进,暴晒让身周的地汗湿了一圈又蒸干,简直快要虚脱了。只是也幸亏暴晒,免了解手,否则还不知要有多狼狈。 他正闭着眼节省体力,就感觉突然有些阴凉遮过来,谢陆动了动被束缚的脖子,抬眼望去,一时却看不清那人背光的脸。 “商二,别来无恙啊。” 虽看不清脸,可这声音谢陆便是昏过去也认得出来。 “怎么,来看笑话?”他吞咽了一下,润了润干涸的嗓子,调整呼吸,硬是攒出两分力气说话,不肯露出丝毫示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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