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会等 (第1/1页)

    时间缓缓流逝，距离母亲去世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上课，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

    哥哥从大学毕了业。他没有遵从本心继续读研，而是接管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公司。他想完成父亲对他的期望。

    生活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风平浪静，但只有我知道，一些事情已经永远变了。

    我的心底好像漏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窟窿，从洞口里向外湿淋淋地滴着血。

    我无法对哥哥言说这种折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活着。

    维持现状已经竭尽我的心力，我根本不敢再奢望未来。

    “晓晓”，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清澈的声音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喔，哥哥。”我抬起头望向他。他今天在公司有些事务要处理，我放学后来这里等他一起回家，已经坐在公司楼底的招待厅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刚才在想什么呢？”他帮我拿起一旁的书包，伸出手要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从沙发上起身，又偷偷抬眼观察他的反应。

    我看见他的眼神明显一怔，眼底的失落显而易见，随后又被他立刻掩饰过去。

    他收回了手，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连哥哥的手都不让牵了？”

    我摇了摇头，立刻转移话题，“哥哥我们快点回家吧。”

    他点头，立刻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而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生气了。近来他经常如此。

    母亲去世后，我开始刻意地与哥哥保持距离。我尽量避免和他单独呆在一起，也不再回应他如往常一般对我亲昵的动作。

    他明显察觉到了我对他的疏落。每一次我拒绝他、冷落他时，他总是用一副忧伤的表情望向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失望的神情让我心如刀绞，我不止一次产生过向他坦白的冲动，可话到嘴边时又生生止住。

    只是真相过于残忍，我不愿哥哥和我一起承担。哥哥是无辜的，他没有犯任何错。他不该和我一样生活在痛苦之中。

    如果知道我和母亲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他又该如何承受这可怖的事实呢？

    我根本无法想象。

    我是一个懦弱到极致的人。面对哥哥的质问，我不知所措，只会选择逃避。我把自己锁在我的壳里，用回避和无言回应他，最终却伤害了哥哥。

    我的回避也让他心灰意冷。到最后他也不会再问我了，而是也开始以消极的方式和我对抗，就像今天这样一般。他以这种方式向我表现他的不满。

    我一直都在折磨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他走在我的前面上了车，我随后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从公司到家里有半小时的路程，他全程默默地开着车，我也扭头背对着他看向窗外。我们两个都一言不发。

    车稳稳地停在家门口的车库，到家了。他依然没有理我，只是自顾自地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我趁此立刻握住他的手，唤他，“哥哥。”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转头望向我。他的眼眸里满是破碎的孤零和控诉的怨愤，但我依稀从中探察到了一丝期待。

    “对不起。”我躲开了他的视线，轻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没有回应我。

    时间突然变得十分漫长。逼仄的车内空间里，我和他的身影在车窗上交叠，封闭沉闷的空气中只有我和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突然回握住我的手，“晓晓，看着我。”

    我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让我这样做。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他。对他的愧疚让我此刻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可他却很执着，他一直望着我，一直在等着我的回应。

    我终于妥协，目光缓缓落到他的眼眸里。

    我看见他向着我微笑。他的眼里不再有失落和破碎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包容，让我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母亲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也让你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了退缩的想法。”他牵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我会等你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我只是生气，生气你什么也不跟我说，你总是想自己承担一切。”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左脸上，轻轻摩挲着，缓缓说道，“可是这能解决问题吗？”

    他的目光坚定地望着我，“不要怕。哥哥会和你一起面对。我永远不会让你为难。”

    在受到我三个月单方面的冷暴力后，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我完全没有料到。

    “所以晓晓，以后不要不理哥哥了，也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他的目光里映射着淡淡的忧愁和乞求。

    这样的哥哥我怎忍心拒绝。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立刻把我搂进怀里。我感受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他。

    这次交谈过后，我和他的关系终于缓和了许多。我不再刻意躲避着他，他对我的态度也恢复到了从前纯粹把我当弟弟时一样。

    我们这样默契地相处着，仿佛一切越轨的事都没有发生，仿佛我们真的只是正常的兄弟一般。

    只可惜我们心里都清楚，一切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我们相处得越来越和谐，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即便他掩饰得很好。

    他的眼底总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郁色，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对我强颜欢笑。

    他不满于现状。他一直都在强撑着在等我，等我接受他，等我克服心底的压力和他交往。

    只是，他不可能等得到的。

    哥哥把我当作恋人，他永远不会把我看作弟弟。

    可我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我无法再回应他的感情。

    这如同一个死结，永远也解不开。

    他一直在压抑着他的感情，而我又何尝不是。我们的相处表面上一派兄友弟恭，实际上却畸变又诡异。

    我们之间这段畸形又无解的关系岌岌可危，仿佛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随时都可能落下让我身首异处。

    懦弱的性格让我掩耳盗铃般地刻意忽视它，我只能在心里一边提心吊胆着，一边默默祈祷这把刀永远都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