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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病人 (第4/4页)
莉莉是阿杰情妇?因为丈夫不忠就找人下此毒手,不,不可能,方法也太激烈了。难道是莉莉?她也发现了阿杰其实已婚,因为无法独占阿杰而铸成大错?也不可能,从双方肢T互动看得出两人是真是相Ai,情侣相Ai,细腻的肢T旁人绝对是一看即知。还是阿杰难以取舍两位Ai人,JiNg神过於痛苦而自己了断?更不可能。 忙碌疲累的生活不容许我把心思放在琐事上。 过了一周。 再次辗转听到小张的消息,他得了癌症。 我不惊讶。我认识很多医生都是因癌症过世:有耳鼻喉科医生得鼻烟癌的,有从不x1烟烟却得肺癌的。得癌症是机率问题,与职业无关。 蔡神父找到小张了,他在另一家医院静养。他不愿在他绽放光芒的舞台倒下,也不愿在崇拜他或讨厌他的人面前展现生命尊严。失去落点的泪水已经省略,人生的苦涩映着他的灵魂透明。 如果所有的华丽最後都会回归平凡,那麽所有的平凡最後又将回归什麽? 周末午後,我和蔡神父开车去看他。 小张气管有恶X肿瘤,花十小时切除,b心脏开刀还要麻烦。切开x腔,伤口由前x经腋下到背後,伤口长达四十公分。开完刀,医生要他坐着,头上用六公斤重的石膏压着,郑重告诉他不能动,因为狭窄的气管切除三公分,整个肺部往上提,如果小张轻轻一动,牵动伤口,就前功尽弃了。 我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手上的金戒指已经取下,放在枕边。他自开刀以来,一直不敢闭上眼睛,直直地瞪视前方,有时两眼无神,大概深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回不到这个他所熟悉的世界。 「学长,那天你开完刀出来,休息室桌上的牛排便当是我放的。」小张发出微弱的声音,把我从深度的思索中唤回来。 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事,微微一惊,不知小张做此事用意为何,更不知他提这事是何用意。只听他又继续说:「那个阿杰,是黑石找人把他从楼顶丢下去的。」 我「啊!」的一声,和蔡神父对望一眼,心中都在问:「为什麽?」。 「黑石因为太太跟人跑了,一直想追杀那个男的,找了好久找不到,没想到就在医院碰到了。」 「可是,黑石怎知阿杰就是他要找的人?」蔡神父问。 「那个莉莉,就是黑石的老婆啊!」 我惊讶到思绪几乎跟不上,问:「你是怎麽知道这一切的呢?」 小张没有回答我,对蔡神父说:「神父,我想求你一件事。」 蔡神父握着小张的手:「孩子,你说吧!」 「我知道你有认识很多机构,请你透过这些机构,想办法收养那位简雨筑的小孩。」 阿杰已Si,简雨筑的小孩的抚育、教养的确成了问题。我越来越奇怪,小张怎麽会关心到这件事。 蔡神父轻拍小张的肩:「你先别想那麽多,如果那位简雨筑nV士无法照顾小孩,我一定会做出对小孩最妥善的安排。」 小张忽然就激动起来:「不,你一定要现在安排,简雨筑无法照顾的,你一定要帮我!求你!」 我在一旁赶紧安抚小张,重症病人情绪不宜过激,「你先养病,这事不急吧。」因为就算真的像小张所言,简雨筑没有能力抚养小孩,她也应该会有家人代劳,无须如此担忧。更何况,小张怎麽会这麽确定,简雨筑无法养小孩? 「那孩子是我的!」小张忽然哭了,大叫:「我跟简雨筑在一起不久,她就跟我说,她早就知道她丈夫阿杰有个情妇莉莉,她更知道莉莉是黑石老婆,所以阿杰後来被丢下楼,一切的事我都知道!」 1 蔡神父无限怜惜,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小张,柔声说:「孩子,你别激动,要不要让我为你祷告……」 「不要叫我孩子!」小张眼睛布满血丝,用嘶喊的声音狂吼:「你的孩子是我撞Si的!」 「什麽?你说什麽?」蔡神父看着小张,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麽。 「你原本住在我家附近。那一年我刚考上医学院,我爸送我新车,我开快车,在家门前的巷子撞Si你儿子。我爸立刻搬家,後来我偷偷跑回去,良心不安,一直偷偷观察你家。後来,我到这家医院,竟然遇到你。我,我真的…………」小张泣不成声。 蔡神父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咬紧牙齿,彷佛一生所受耻辱和不平,幼时受nVe的极度痛苦记忆,全都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大叫一声,夺门而出。 一个月後,小张安然离开人世。但从此我没再见过蔡神父。 我跟小张亦师亦友,我有时甚至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他是因为祖父Si于肝癌而发愿当医生,好不容易心愿达成,自己也得癌症了。我忍不住想:这算什麽人生呢? 这算什麽人生呢?终於可以该我问这个问题了。本院曾有个病人,肿瘤才0.3公分,但转移到脑,一个月後Si亡。我猜他很想问:这算什麽人生呢?真不幸。另一个病人,直肠肿瘤13公分,预後很差。但开完刀,他过了15年也没事。我猜他也很想问:这算什麽人生呢?多幸运!还有一个大肠癌病人,他是主治医师,定期健检。健检的大肠镜一般只做gaN门内60公分,结果他的癌长在gaN门内65公分的地方。癌细胞掉到骨盆腔,已经长出来,像带壳花生般大小,如果健检抓到癌症,他可能多活30年。我猜他更想问:这算什麽人生呢?就差5公分,决定了一生。 人生,永远都始料未及。人生没有早知道,更何况有些事就算早知道,也无可奈何。所以人生没有早知道,人生只有结局,我们看到的都是结局,该好好想的,是如何面对这个自己不喜欢的结局。 人生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设计着你,于前方之前。 1 我还是继续开刀,在我一生最想待的地方做我一生最想做的事。只是偶尔想起,「痛苦是无法避免的。」母亲常常跟我这麽说,「你只能试着接受。」 教我怎麽接受呢? 〈上帝恩宠〉里,癌症末期的病人安慰不舍的至亲说:「Ai之外,一定还有别的。我想去看看。」也许我的病人最後都去了他们想去的地方,不管他们原先是不是想去。 包括我学弟小张。 王竹语作品《王竹语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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