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 (第1/1页)

    “派蒙，帮我取一下凝成剂。”少年柔软的金发被随意扎在脑后，在这个有些狭小黑暗的工作间，和烛火凝成了唯一的亮色，“派蒙?”此时他一手握住画笔，给案上躺着的人偶添上眉眼。左手向上摊开，等待着自己的小助手，递来收尾所需的材料。

    材料架上昏昏欲睡的小精灵猛然惊醒，手忙脚乱的寻找着凝成剂，“凝成剂，凝成剂……”

    “啊，找到了！”她从最底层的角落里拖出一瓶闪着微光的深蓝色凝液，甩进木偶师摊开的手心里。

    “嘿！正中靶心！”派蒙欢呼一声，随后飞到他的身侧，好奇的看着桌案上这个，被少年构筑了无数次的木偶。

    空眉目柔和专注，属于少年的，有些凌冽的五官在他笔下缓慢呈现。

    他收了笔。

    一个五官精致，栩栩如生的少年就出现在木偶师的面前。他暗紫色的长发直及脚裸，像是幽夜的深幕，神秘而又危险。

    接下来……就是收尾工作了。

    金发的少年木偶师，用他常年进行镌刻工作而有些粗粝的指腹，沾染些许凝成剂，在人偶缺乏灵动的眼瞳上一抹，淡色的唇瓣轻启，“唤灵。”

    便见这人偶的眼中蓦然闪现出光彩来，紫罗兰色的眸子抬起。

    这一瞬间，犹如故人归……

    但这丝令他悸动的熟悉感，只存片刻便烟消云散。

    桌案上的人偶赤裸着身体，它的眸中，是初生的懵懂与茫然，“……”它嘴唇煽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便有些无措的看向面前这个金发的少年人。

    空垂着眼去看他，身侧的手几度想要抬起，最终却还是放弃了。他冲它温和的笑了笑，退开了些许，“我是空，你以后……”

    “就叫散兵了。”

    派蒙敏锐的感知到，自己多年相伴的小伙伴，状态有些不对。她轻轻的飘到木偶师的身边，面上浮现担忧，“喂，你还好吧?”

    木偶师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关切着他的小精灵，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拉起他的作品，温柔道，“走吧。”

    ……

    “我是空。”

    “我，做了一个人偶。”

    ……

    “空。”人偶从身后揽住木偶师的腰，眷恋的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它学会了喊空的名字，这段时间总是喜欢从背后抱住他，一声又一声的唤他的名字。

    空搭上扣在他腰间的手，回首冲他温柔一笑，“别闹。”人偶却趁着他回头，迅速的贴上他的脸颊，“空。”它高兴的眯起了眼。

    它的神态越来越像人了。看到空会高兴的笑，碰到不明白的事物会不解的蹩起眉。但是，不论怎么说，都太不像了。木偶师摸了摸它的脸，轻轻的把它揽着自己的手拉开。

    “我要工作了，”他说，“散兵。”

    人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从左胸口漫上些莫名的慌乱感，它惶急开口“空。”木偶师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人偶是没有心的，即便再怎么像人，也只是像而已。

    它恍然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也只是他手中的一个作品，他看到的永远不是自己。人偶坐在床边，看着自己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手掌，掌心的纹路都是那么的逼真，“可我是个人偶。”他若有所思。

    ……

    木偶师最近发现，他的作品似乎越来越沉默寡言。总是自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愣神，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散兵，”他抚上人偶的脸颊，“你在看什么。”

    于是他看到他的人偶移过那双紫色的眸子，一直以来蕴藏在其中的清澈懵懂，原来早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消失殆尽。人偶用着他熟悉的声音，“看蓝天，看鸟雀，看自由，看永恒不变的人偶。”他看过自己的手，复又抬眼去看他的造物主，“空，人偶有心吗？”

    空不语，他只是沉默着，用那种追忆的眼神看他。

    良久，木偶师终于开口，他神色与人偶诞生的第一日同样温柔，“散兵，人偶没有心。”他抚了抚人偶如夜幕般的长发，像前几次那样，再不回头。

    等到木偶师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门扉之后，人偶才轻轻开口，“空，你在通过我看谁。”

    ……

    “你在这里做什么。”金发的少年木偶师面上隐含怒色，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和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人偶有着一样容貌的“人偶”，“谁准你进来的。”

    散兵看着这满屋的人偶，又看向这个遮掩不住怒容的，自己的造物主，忽的笑了，“空，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是在透过我看谁?”

    “散兵。”人偶喃喃自语，他突然明白到这个名字的意义，“哈，哈哈哈哈……散兵，散兵。”他无视掉胸口传来的阵阵抽痛，猛的往前几步，拉住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知道吗？我睁眼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有了心跳。”

    人偶徒然生出谋逆之心，他不顾木偶师震惊的表情，掐住他的下巴便咬了上去。属于血液的甜腥味在舌尖爆开，蔓延至整个口腔。

    “散兵！”空挣开他的钳制，一脚踢到他小腿上，“你疯了吗！?”人偶却不为所动，反倒是趁他抬腿的空挡，将自己的身体卡在了他两腿之间。这时候属于人偶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散兵一只手就将木偶师的双手束缚在了他的头顶，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再甩不开。

    “空，”散兵掰过空的脸颊，紫色的眸子深处是翻涌的暗流，他强迫空与他对视，“我早就疯了。”

    “从你第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时，”他神色疯狂偏执，眼角赤红，卡着少年木偶师下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就已经疯了。”

    人偶猛的低头咬在他脖颈上，把这白嫩纤细的脖子咬的鲜血淋漓，逼的他那双总是盛放着空茫的金色眸子沁出眼泪。

    木偶师被压在头顶的双手蓦的一紧，却又突然卸了所有力气般垂软下来，他放任眼泪流下来，“散兵。”空笑了。

    “这样才是你。”

    人偶怔愣一瞬，后掐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窒息与血腥共舞，深埋在心里的扭曲爱欲倏然破土而出，张狂生长。

    他们唇舌交缠，疯狂汲取对方口中的津液。牙齿划破了舌尖，也将血液饮下，感受那腥甜的铁锈味划过喉间，落入脏腑。

    ……

    “空，我是个人偶。”

    木偶师抬头看他一眼，无奈一笑，“不，你是散兵。”

    我的散兵。

    ……

    ……

    “我是散兵。”

    “我爱上了我的造物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