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4 誓言 (第1/2页)

    许晚洲原本在路边跟人交谈，或许是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于是转过头来。

    章槐静默地看着他，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未见，错过了一整个春天，现在已经走到盛夏。

    许晚洲已无大碍，他瞥见章槐挽着翠珠，目光平静，冲章槐礼貌地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章槐也冲他微微一笑，大踏步朝前走去，两人错身而过。章槐攥紧了手指，掐得手心泛白，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欣喜许晚洲没事，又痛恨他没事。他无法克制地想，倘若许晚洲离开他，也能过得很好吧？至少此时此刻他看起来过得比自己好，云淡风轻。血亲只是个幌子，是拉扯他们关系最后的一点纽带，如果他们没有这层关系，他们可能就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吧。

    可如果许晚洲不是他的亲哥哥，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爱上一个男人。事已至此，他还要跟许晚洲纠缠下去，永远痛苦地纠缠下去。

    章槐竭力控制着自己不伸出手去拦住许晚洲，也不回过头去看，于是海啸般的痛苦往他心口撞去，疼得眼前一黑。伞面倾斜。章槐差点脱手，翠珠转过来诧异地看着他，转过身时章槐脸上已看不到什么表情。

    翠珠仍关切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本想给你变个戏法，可惜没成功。”章槐自嘲，声音低沉，已隐隐变了调。

    他冲翠珠温柔地一笑，双手轻颤，为故意掩饰，将阳伞在手心里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圈。光斑透过伞面在翠珠脚边跳跃，翠珠兴高采烈地踩上去。

    章槐回到茶馆，当晚他紧闭房门，不断地抽烟，直到屋里已经烟雾缭绕，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才忍无可忍地推门走出去。

    已是深夜，孤月高悬，天气清朗，夜色深处有蝉鸣。

    他浑浑噩噩，踉跄着走出门去，不知不觉闯进隔壁客房，一眼放着许晚洲送他那把折扇。折扇半打开着，放在桌上，透明而幽微的月光透窗照进来，在扇面上笼上一层纱，远远看去，又像一层蜘蛛结下的网。睹物怀人，章槐走过去，出神地望着扇子，伸手摸到扇骨，竹节冰冷，他将扇面合拢，恍然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指凉得像冰，而鬼面竹上的纹路像蜘蛛的眼睛，死盯着他。他慌忙将折扇放下，转身走出门去。

    他的思念疯长，他想见许晚洲，他要被折磨疯了，如果见不上，哪怕隔着窗户，隔着房门看一眼也好。他鬼使神差地走出茶馆，推开门迈出去，却懵懂撞在一个人身上，他一抬头，看见许晚洲站在眼前。

    章槐失神地倒退一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晚洲，许久才恍惚地问：“你怎么……”

    许晚洲一把将他拽过来，拽到怀里，狠狠覆上他的嘴唇。许晚洲的嘴唇柔软温热，章槐被他亲吻的一瞬间，不顾一切地拥上去。他伸出手搂住许晚洲的背，舌尖被许晚洲紧含着，许晚洲的舌头在他柔软的口腔里横冲直撞，又吮又吸，缠绕相抵，章槐毫不客气地用力吸咬下去，一口咬在他舌侧。许晚洲不肯放开，他们带着要将彼此千刀万剐的劲，在甜蜜而绝望的深吻中撕扯，紧搂到喘不过气，甜腥的血涌上来，又被全部吞咽下去。

    章槐陷入了一种迷幻的沉沦，他环抱着许晚洲，亲得忘乎所以、唇舌浸透津液；亲得唇角湿漉漉一片，亲得差点腿一软跌倒，黑暗中甘甜的吮吸声滋滋作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吻强行结束于一阵剧烈的喘息，喘息声此起彼伏，在黑夜中耸动试探，带着粘稠的血腥味，像是剖心挖肺取出来似的。章槐放开那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他被吻得浑身酥软无力，待他在黑夜中缓慢地适应，看清隐藏在黑夜中万物的轮廓，许晚洲已经离去，消失在黑夜里。

    章槐靠着墙壁缓缓地滑下去，瘫在地上，他仰头闭上眼睛，涌上一种报复的快意。

    不能我一个人受折磨，你也别想好过，我要你看着我结婚，陷入无尽的痛苦中，我想你比我更痛苦。

    第二日天下了雨，再之后十几日阳光普照，太阳晒得大地近乎暴烈。

    林骏再来找许晚洲，在这个狂烈夏日的尽头。

    许晚洲深夜无眠，七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在屋外的一棵银杏树下坐着，头顶的银杏叶是一把把半开的折扇，轻轻在微风中摇荡，四周野猫在叫春，发出婴儿般撕裂的惨叫。而林骏的脚步如此沉重，他断了半截手臂，半截衣袖下空荡荡地甩动。

    许晚洲再次见他，依旧并未挪动一下，他形单影只地坐着，瘦了许多，卷发低垂于眉眼之间，半遮着，带着种萧索而空寂的美。

    林骏沉沉开口：“许晚洲，你的伤可好了？”

    许晚洲转身站起，要走。

    林骏发出笑声，笑声像用骨棒敲打一面铁皮鼓，咯咯作响：“许晚洲，你抛下我选了章槐，章槐如今要另娶新欢，你再黯然神伤又有什么用？”

    许晚洲转过身来：“我跟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骏刺耳的笑声愈发响亮，他嘲讽地想，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天上明月，连仙都要来捧着你，没想到你爱而不得的时候，也一样下贱。

    林骏沉沉地开口：“你跟章槐怎样，当然与我无关！可你跟我的账还没算清。”

    许晚洲眼神淡漠，林骏的话并未让他动摇，他是个柔和而笃定的人，他平静地回答：“我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恐不能跟你一笔笔清算，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就尽量补偿你。”

    林骏的声音如车辙划过地面，尖锐而刺耳：“我想要你。”

    许晚洲淡淡地笑了，笑容掺杂着无奈：“恐不能遂君所愿，我跟你没有情分。”

    “许晚洲！”林骏发疯般地狂叫，“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