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悠悠往事 (第1/1页)

    直到最近，二十年将至，那个一直深埋在章槐心里的执念，再度隐约浮现出来。纵使章槐把什么都忘了，可他心里仍然记得要来找许晚洲，他说到做到，很快就来到了上海，可许晚洲并不敢轻易出现在章槐面前。

    他亲眼所见，章槐哪怕只回忆起一点点往事，都一下子变得颓丧不堪。

    纵使生死以不再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劫难，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要怎样治愈，要怎样才能重新开始？

    咖啡杯不知不觉见了底，最底下一点咖啡已经冷却，于是愈加苦涩。许晚洲将杯子放下，有新客人来了，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他膝上那只小猫像是察觉到他要起身离开，轻轻叫了一声跳下去，朝新来的客人跑去了。

    许晚洲出了咖啡厅，顺便去附近菜市场买了菜，之后就回到了家。他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章槐没出声，他于是直接开门进屋，一开门章槐正站在眼前，面色阴郁，一脸要杀人的架势，手里抄着枕头。

    章槐险些就要一枕头砸过来，看见许晚洲捧着一束玫瑰花，玫瑰花瓣上还撒了亮闪闪的金粉。虚张声势地扬了扬手，将枕头扔回床上，豪横地将玫瑰花抢了过去。

    许晚洲跟进来，章槐走进屋内，他打开了窗户，将玫瑰花放在窗前。窗外霏霏细雨飘进来，轻洒在玫瑰花瓣上，许晚洲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还热着的粢米饭团递给他。

    章槐表情淡漠地接过，他只穿了一件很旧的衬衫，边角都磨得起毛了，刚巧遮着短裤，头发披在肩上，漆黑如缎，低垂着头，细长的睫毛扑闪着，唇色苍白。

    他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一手玫瑰花香被榨菜和碎油条的香味遮掩，许晚洲恰到好处地又掏出一杯热腾腾的咸豆浆，放在桌上。

    章槐看见豆浆，瞄了许晚洲一眼，许晚洲也看着他。

    章槐的眼睛漆黑明亮，此时此刻，没了在酒吧时故意伪装出的风尘感，也没了方才的凶狠，仿佛被雨水洗刷过一样清澈，像一头温顺的小鹿。许晚洲看他一眼，心眺一下子骤然变快了。

    褪去一切伪装，章槐是个很单纯的人。

    许晚洲这样盯着他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刚才跟我说，你是我哥，是什么意思？”

    章槐警惕地朝后缩去，将一口饭团咽下，又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别人吃人嘴短，他吃了东西，肚子里有了底气，反倒嚣张起来：“你是在显摆比我厉害吗？还是说我以后都得听你的？”

    “我在跟你说事实，我们是双胞胎。”

    章槐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他的早饭，神情依旧淡漠。

    许晚洲笑了笑：“不介意吗？”

    章槐望着窗外的雨：“无所谓，反正长得也不像。”

    这样回答会不会显得太冷漠了，章槐琢磨着，许晚洲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真有意思。”章槐咬了一大口饭团，他大约是在笑，但因为嚼着东西，表情看起来有点嘲讽，“难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不过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我为什么不记得？”章槐问他。

    许晚洲淡淡地回答：“出了一点意外。”

    章槐点点头，他沉默了片刻，问：“咱俩以前关系好吗？”

    “时好时坏，但好的时候比坏的时候多一点。”

    章槐嗤笑了一声：“那就行。”

    许晚洲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靠在桌边，耐人寻味地看着章槐：“章槐，你经常去酒吧吗？”

    “不。”章槐当即否认，“我只是……”

    “不要再去那种地方，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照顾你的起居，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许晚洲走到章槐面前，贴近他，低声细语，“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你的了。”

    章槐一时惊慌失措，他没料到许晚洲会这样说，在许晚洲回来之前，他一直都忐忑不安，担心他一走了之。

    他语无伦次起来：“你……你说话算话？”

    “中午想吃什么？”许晚洲再上前一步，“

    “随……随便。”章槐愈发紧张，晃了晃手中的饭团，“我……还……还没吃完。”

    “你怕什么？怕我？抬起头来。”

    许晚洲直勾勾盯着他，章槐不敢跟他对视，慌乱躲闪，许晚洲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章槐猛地一哆嗦。

    “神经病！”章槐低下头，一拳锤在他胸口，“好好说话，别撩我。”

    “怎么啦？你在酒吧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啊。”

    “你也知道我在开玩笑。”章槐腼腆地笑了一下，“既然在床上你已经占了便宜，白天总要让着我点吧？”

    “那就待会儿再说。”许晚洲见他马上要脸红起来，放开他，朝后退了一步，“你也可以不用答应我，你想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吗？章槐有些无措，他在胡思乱想之时，许晚洲问他是否有空，他赶紧应了一声，于是许晚洲告诉他待会儿听着点电话，有东西送过来，说着拎着那一袋子食材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剁菜的声音，倒笃菜的鲜味飘过来，灶台生了火，油烟机也开了，此时正值窗外雨声大作，雨滴落在树叶和窗扉上，发出蚕虫啮咬树叶般的沙沙响声。厨房的声音、窗外的雨声、还有马路上的车声交织在一起，章槐从未觉得人世间如此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