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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梅雨之夕 (第1/1页)
他要把许晚洲带回家,从他第一眼见到许晚洲时,他就笃定要做成这件事。他伏在车门上休息了片刻,看到窗外夜色更深了一点,一点雨水飘下来,顺着车窗滑下去,将灰色的玻璃分割成四分五裂,他在潮湿而模糊的车窗上,看到自己模糊的面目,而许晚洲在亲吻他的背。 “我反悔了。”章槐沉默了一会儿,摸向自己身上的红印,怨艾地开口,“不公平,这些红印也不知道要留多久,内伤哪有外伤那么容易好。” 他侧过身去,伸手搂着许晚洲的脖子,吮吸着许晚洲的嘴唇,眼神迷离地呢喃着:“送我回去吧,你还硬着,也还想跟我做,我也想要你。” 毕竟,他现在一丝不挂,也没办法开车回去了。 许晚洲开车将他送回去,回程途中雨势变大。章槐坐在后座,他感到疲乏,却并不困,他喜欢淅淅沥沥的雨声,因此静静地听着,望着窗外。 窗外的光时明时暗,被雨水模糊成一块万花镜。途径一家小卖部门口时,许晚洲停车,章槐看到一个人影在大雨中飞奔出去,不多时又冲回来,将一块披巾扔在他身上。 之后两天,他们整日在床榻之间缠绵,做到双双脱力失控,再之后,章槐昏睡了整整一天。 天气下雨的缘故,章槐睡得特别沉。许晚洲醒得比他早,醒来时看到章槐裹着被子,半缩成一团,仍在熟睡。他身上的道道红印依旧清晰可见,似一个刚从刑场上被放下来的人。 窗外雨声大作,许晚洲闻到老洋房在雨天,散发出的特殊木头气味,夹杂着一些阳台上飘来的橡苔木的味道。上海的梅雨季到了,开始下连绵不断的雨,加之关着门窗,屋内格外得闷热。许晚洲凝视着章槐好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手尚未碰到门,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去哪儿?” 许晚洲回头,见章槐起身坐着,头发凌乱,神情忧郁。 “醒了?” “你去哪儿?”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楼还是杂物间。”许晚洲答非所问,他四处看了看,看到屋角阴暗处结着蛛网,伸手挥了挥,将那些尘埃拂尽,感慨万千,“我记得以前这里还有一架钢琴,现在你已经租出去了。” 章槐愣神看着许晚洲,过了一会儿,垂下眼帘:“许晚洲,所以你要去哪儿?” “跟楼下的人打个招呼,先前他们看见我把你抱进来,我怕他们以为陌生人进来了,会要报警的。” 章槐抬起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顺便帮我买点吃的回来。” “你这么会使唤人,怎么不叫个保姆?” “这栋房子,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建的。”章槐幽幽开口,“你先前说我跟你二十年前认识,可我听你刚才的话,恐怕我们的缘分更久一些。既然我跟你这么早就认识了,让你顺道帮个忙,你想必也不会反对。” 许晚洲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啊。” 章槐笑:“不好意思,确实忘了,是不是以前对不起你过?” “不用客气,可能我对不起你次数比较多吧。” “这样啊。”章槐露出了一个略显疲乏的笑容,他刚醒,并不是很有精神,因此比平常少了几分锋芒,又多了几分温柔,“你哪里对不起我,告诉我,我现在原谅你。” 许晚洲转过头来,肆无忌惮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不需要你原谅,因为我是你亲哥。” 章槐的笑容渐渐凝滞在脸上,许晚洲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许晚洲走出门,顺着木梯往下走,楼下菜馆飘来一阵油炸黄鱼的香味。 本帮菜馆里做菜的女人,此时穿着一件青春活泼的印花短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抄着酱油瓶,在冒着油的锅边,跟男人细碎念叨着如何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事。 无论是在厨房灶台间,还是外滩黄浦江边,上海女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精致的海派风情。她们永远打扮得光鲜亮丽,永远算着钞票铜钿。那家男人看许晚洲走下来,是个面生的人,便微微一点头。 许晚洲友好地冲对方点点头,女人也冲他一笑,然后许晚洲上去借了一把伞,在厨房门口与那对夫妇交谈了几句。夫妇关切地问了问楼上房东的情况,许晚洲随便扯了个谎,让夫妇放心,便出门去了。 他找了个咖啡馆,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靠窗坐下。咖啡厅里放着爵士乐,窗外洋气的西式小洋楼下行人匆匆,清洁工在奋力清扫路两边的落叶,马路上车辆飞驰,两侧梧桐树苍翠欲滴,细雨微朦。 他来上海已有一年多,比章槐来得更早,只是先前一直未在章槐面前露面,这一次在酒吧里重逢,章槐是临时起意给他下药,可他却早已经筹划了很长时间。 说长也不长,二十年罢了,跟章槐先前的八十年相比,轻若鸿毛。 咖啡加了很多糖,许晚洲抿了一口,却仍觉得苦,那点甜味仿佛是浮在最外层的泡沫,只是供人观看的虚影,轻轻拿勺子一搅就消失了。 章槐现在在想什么呢?他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许晚洲完全料不准,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喝着咖啡。以章槐喜怒无常的性格,保不齐现在已经在砸东西了。许晚洲脑海中浮现出前日在酒吧看见章槐的情形,内心波澜起伏。 章槐需要刺激,他依赖高强度的刺激,以消解内心的空虚。烟酒也好,疯狂的性爱也好,既然章槐需要,许晚洲就满足他,毕竟,这些都是他欠章槐的。 是他把章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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