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昭野史_卅陆〔百样思情难画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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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卅陆〔百样思情难画描〕 (第1/1页)

    姜鸢认认真真的计算着陆存梧离开的时日,一边平衡朝局,一边焦急等候战报。

    北疆遥远,大多数权贵对于战事并不在意,他们更关注皇家权柄的归属。

    朝堂之上,八王于宗亲之中地位颇高,姜端舌利如剑、软硬兼施,短期内倒也称得上井然有序,即使偶有闹事者也都被韩翃暴力镇压。

    五王那边在冯太嫔死后,动向变得很难探听。

    局势焦灼之下,驿使终于快马进京。

    那是丑时初,刺耳的鸣哨声响彻整座皇城。

    戎装在身的驿使一路畅通无阻,下了马就快步跑向承明殿。

    姜鸢骤然被惊醒,急匆匆穿上常服,外罩团绣金菊玄色大氅。

    驿使于姜鸢面前气喘吁吁的跪下,从胸前取出竹筒,双手捧高、奉在君前。

    “陛下战报!请姜娘娘验看!”他声音朗朗。

    她没说话,只站在原地,挥了挥右手唤岚烟去接。长袖中的左手攥紧了拳,修剪得当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肌肤、扎进掌心,尖锐疼痛源源不断的传来,姜鸢心如擂鼓。

    岚烟一瞬就捧了竹筒回来,姜鸢深吸一口气,拆开蜡封。战报是柔软轻巧的布料,拿在手里却重若泰山。

    「是意料之中的战败」

    “向诸位臣工府中送信,早朝提前。”她看向侍奉在一旁的张德喜。

    “是,奴才得令。”张德喜退往室外。

    “岚烟,带驿使下去歇歇。”姜鸢又道。

    岚烟吩咐完事项,转身向内室走去。

    书桌前等候的是玉蟾,见到姜鸢过来就迎了上去。

    “娘娘喝口茶。”她捧上杯盏。

    玉兰花茶入口清甜,姜鸢定了定心神将战报放在桌上,转而拿起一旁的裁纸刀。

    姜鸢没有剪裁,而是开口、轻声问道:“玉蟾,你去过陛下陵寝没有?”

    玉蟾愣怔一瞬,老老实实答道:“陛下登基日短,陵墓修建进展缓慢,奴才未曾去过。”

    “我去过。”姜鸢轻轻放下裁纸刀,看着战报的目光无比温柔,“鸣岐曾言想定宪武为谥号。自古帝后陵墓毗邻,可他说……”

    她语带哽咽:“他说……微微啊,一墙之隔朕犹觉甚远,愿与尔同棺。”

    “娘娘……”玉蟾察觉不对,跪了下来。

    “皇长子继位,本宫为皇长子生母则为太后,太后还怎么与皇帝同棺呢。”她摩挲着战报上的墨迹,下定了决心,“只有皇后。无论此战是胜是负,本宫都只是皇后。”

    延昭元年腊月十二,武帝北征匈奴、失利被困、生死不明,姜氏佩九珠凤冠、携武帝亲笔诏书封后。

    越四日,五王陆存楷撰写血书檄文,痛斥武帝篡改先帝遗诏、抢娶庶母为妻、劳民伤财等诸多大罪,于封地起兵朝京城日夜奔袭。

    陆存楷一路杀来,凡是遇到反抗的驻地将领,一律屠尽、不留活口。

    朝野内外一时人心惶惶。

    偏偏近日姜端称病,已久不上朝了。

    「这可怎么办啊?」

    「你说这陛下难道真的是……」

    「五王爷如今手握重兵,京中韩小将军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啊?」

    「到时候若真血洗长街……」

    “皇后殿下到!”张德喜的声音传来。

    大臣们都停了议论,理了理袍袖站好。

    “有事起奏~无本退朝!”张德喜又道。

    “臣!尚书台司封郎中戴伦有本!”一人越出身来。

    “讲。”姜鸢隔帘开口。

    “五王陆存楷于檄文中所言,殿下可曾亲阅?”他抛出问题。

    众人都未曾想过会有人上来就问的如此直白,一时之间满堂哗然。

    “戴郎中何意?”八王于队列中靠前的位置转身看向他,“本王已于日前与诸位详看先皇后凤谕,其中言明父皇与皇后殿下并无男女之情,戴郎中难道认为本王撒谎?”

    戴伦拱手答道:“臣绝无此意,臣所言乃檄文中言另一事,八王爷何需避重就轻?”

    确实,迎娶庶母只称得上是花边故事了,朝臣在意的实是陆存楷所说「篡改遗诏」一事。

    但这样直白的针锋相对已然惊得大殿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珠帘后的姜鸢,暗暗于心中猜想真相。

    姜鸢站了起来,她抬手撩开珠帘,站于阶前。

    “诸位大人也与戴郎中一般想法吗?”她问。

    自然无人敢答,她仔仔细细的看过他们每一个人,开口继续道:“陛下登基之时,本宫的父亲曾于御前请看遗诏,想必诸位大人当时也如今日一般安静吧?”

    “本宫父亲因此事见罪于陛下,自请远离朝堂之时,诸位大人又可曾仗义执言呢?”她步步紧逼。

    终于有人恼羞成怒,指着姜鸢道:“后宫妇人!怎敢胡言乱语!牝鸡司晨!”

    一石激起千层浪,附和之人瞬间增多。

    姜鸢抬起双手于右脸前拍了两下,声音冷似珠玉在泉:“近卫何在?”

    “在!”近卫的应答声响起。

    “咆哮朝堂,即刻诛杀!”她猝然下令。

    领头开口的那人惊恐的逃窜几步,就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近卫摁在了地上。

    长剑穿胸而过,殷红的鲜血瞬间濡湿朝服。

    “戴郎中妖言惑众,赐廷杖一百。”她语气平静。

    戴伦被拖了出去,殿外木板着rou声沉闷骇人,男人的呼喊声愈加凄厉,而后越来越低,可杖责依旧未停。

    不多时近卫回禀——戴伦断气了。

    情势血腥,大殿再次恢复宁静。

    “反贼陆存楷一路不招降、不礼遇名士,部下军队甚至公然于城内强占平民粮食、房舍。可陛下于东宫始掌政至今,夙兴夜寐、披星戴月,而今不过逆贼陆存楷为夺位随口编造几句,诸位大人就信以为真了?”姜鸢字句清晰,“陛下不辞劳苦、为国征战,难道保卫的就是这样的朝堂吗?”

    “诸位大人府上也有子侄从军,热血儿郎阵前厮杀之际,难道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辈竟全是些毫无立场、屈从反贼之人吗?”

    “我泱泱大国传承至今,自有不可折断之脊梁、难遭摧毁之风骨!世道维艰,诸位宦海沉浮多年,可曾记得当年入仕之宏愿?”

    姜鸢看着他们,不再说话。

    “四时无风浪,百姓乐田家。”李埭缓缓开口,“老臣为官,志在以此身所学,搏天一战,为百姓求丰登。”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兵部侍郎紧跟着答道,“臣为官数载,志在我朝捷报频传,开疆拓土!”

    “陛下仍于前线未还,妾恳请诸位臣工,莫忘当年之志,誓死扞卫京师!”姜鸢于大殿高台之上,拱手行礼、字字恳切。

    “臣!领殿下凤谕!”八王率先跪下。

    “老臣,领殿下凤谕。”李埭紧跟着跪下。

    “誓死扞卫京师!”兵部侍郎红了眼眶,跪得干脆。

    “誓死扞卫!”

    “誓死扞卫京师!”

    他们的眼中倒映着的是恢宏巍峨的金殿,女子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看起来孱弱无比的、她的双肩此刻扛着的——是家国兴亡。

    一介女子尚且如此,满殿男儿何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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