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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背叛是雨下得很看场合的一夜 (第3/3页)
呢,原来他根本就不信白秦。他望着他平静的脸,不能也不敢相信他会因为他的背叛难过、伤心。这些脆弱的情绪,他怎么会……他是白秦,他怎么会……? 白秦垂下睫毛,语气淡淡的,却令他无端觉出难过,“害死你家人的那名家族成员多年前就被你送进狱里了,可你还恨着白家,也恨着我。” “……对。”他艰难地说。 1 白秦问,“为什么不早杀我?你明知道家族失去我,至少十几年内都相当于断了双臂。” “你问我?你问我?”纪凌只觉得可笑,揪着他的手臂用力到发抖,厉声大吼,“因为我做不到!你不是在试探我是不是喜欢你吗,是!你满意了吗!白秦,你是不是玩弄人心习惯了,非要逼我逼出个答案才罢休?!” 白秦望着他,道,“你喜欢我,可你还是选了对面。” 纪凌苦笑摇头,“秦哥,我不是小孩子,不会把正义邪恶挂在嘴边,我只是觉得你错了。你以为你可以玩弄所有人的心,可我不想再被你玩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被矛盾痛苦地撕扯得太久,已经不想继续了。 “正义、对错,毫无意义,而立场有,”白秦注视他,没有分毫悲伤,这是他身为年长者与高位者应有的表现,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表现,至于他的心,谁知道呢,“你完成你的家人的愿望,我完成我的家人的期望。你更爱我,就过来,要站在你的家人身边,就离开。” 纪凌问,“你爱我吗。” 细密的雨丝连成线,继而恰到好处地瓢泼浇下。 雷声轰鸣,黑云滚滚,夜空漆黑如墨。 白秦沉默下去。 1 纪凌揪着他躬下半身,低低地笑,笑得肩膀剧颤,泪与雨水滚成一串水线,自他脸上坠落,直到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雨。 像一只落水的大狗。 白秦不合时宜地想。 “白秦,你真的很残忍,残忍得像个怪物,”纪凌悲哀地说,“你觉得我爱不爱你,跟你爱不爱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不是你的布娃娃,不是能一直单方面无条件投注热烈感情的傻子。你以为你的回应是在安慰我,就像你以为你的配合是在愉悦我。” 不被理解和无法被回应爱意的痛苦叠加起来,教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他所爱的是个怪物,永远不会懂他在为何而疼,为何而哭,为何而绝望着。 白秦的脸色始终如一,纪凌明明掌握着这场见面的主动权,却狼狈不堪,崩溃地一遍遍问他,“我该怎么办,白秦,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你姓白?为什么我不是个在地下拳赛场苟活的蝼蚁?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我?!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他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是了,他们是敌人了。 “呵……呵呵……”他松开了他,自嘲地悲哀地说,“我真的希望……我只是只蝼蚁,过着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日子,然后跟着你,过上了另一种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日子,慢慢的从仰慕你,敬畏你,变成另一种喜欢,然后静静地守护你,陪着你,到死为止,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他心里一直清楚,他的身份是一个定时炸弹,从他决心潜入白家开始,他所有的命运都被这个炸弹安排好了,不管他再如何纠结留恋,终有一天会不由他控制地爆炸,徒留一地鸡毛——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亲手引爆,轰,一切都结束了。 1 大雨滂沱。 白秦垂下眼睫。 不用纪凌说,他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个怪物。 怪物养出怪物,怪物和怪物呆在一起,怪物与人类形成食物链,怪物吃人,人也吃怪物。 云浮筝说错了,他们不一样,他是怪物,他们是人。 他理解不了纪凌如此剧烈的矛盾、纠结与痛苦,纠结了这么多年。他接受的观念是从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等于放弃,放弃的东西从那一刻开始成为过去、毫无意义,不值得耗费过多心力。纪凌选择他,就放弃其他人,选择自己要守护的人,就放弃他,再简单不过的单选题。 难道是认为两样东西同等重要吗,不,总会有高下的,分出高下的那一刻就应该抉择才对,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必须做出选择。既然拖延只会让选项被时间折磨得愈发痛苦,毫无益端,毫无好处,为什么要拖延。 纪凌又哭又笑,拳头打向白秦。白秦没躲,胸口硬生生挨了他一拳。 他绝望地嘶吼,“你回答我啊!你为什么不说话!白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我有多恨你啊!” 此时此刻,白秦忽然想起那本古文化名着了。 1 濒死的艳后悲鸣低泣,倒在她狂爱的暴君怀里,一遍又一遍泣问,“我的王,隆德尔国伟大的王啊,您爱着万民而残虐万民,您爱着土地而征伐土地,您爱着她而饮尽她的血,可您把一切我最厌恶的温柔都留给了我,为什么?我喝下毒酒,连毒酒里回荡的都是您漆黑的怜悯,唯有对我,你赐予了一切我所厌憎之物,我却依然爱您,如愚蠢的蜜蜂爱着沾满朝露的毒花,哪怕您能馈赠我一滴涂满刀尖的甘蜜也好——可为什么,为什么您独独不爱我?” 白念筝的疯狂与纪凌的绝望,此刻倒是无谋而合,或者说,是面对他这样无情的人,所要经历的必然之苦。 白秦转过身,纪凌下意识想跟上,想朝他伸出手。 可是这个人再也不会为他停下脚步。 纪凌望着白秦,好近啊,可是又好远,远得他拼了命也抓不住他一片衣角,远得好像一辈子都追不上。 如果白家毁掉了,白秦会离他更近一点吗。 如果白念筝死了,白秦会离他更近一点吗。 如果他忍住煎熬,白秦会离他更近一点吗。 不会。不会。不会。 太远了。 1 能稍微近一点的话,他就会拼尽全力地去抓住他吧。 可是太远了。 远得他放声大哭,对方都不会听到。 白秦捂住胸口,鲜血染红了衣裳。 他扯了扯嘴角。习惯性信任地交托后背,还是害了自己。 背后,纪凌稳稳地托住他,仿佛那一枪不是他开的似的,一如他们彼此搀扶的往昔。 此时周围涌出一群人,枪口齐刷刷对准纪凌。 纪凌笑了一声,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瞧,你也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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