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桃花珠（3）把棉被兜头往容昭脑袋上一蒙 (第2/2页)

吧。”

    他实则困得厉害，扑在清秀小哥哥身边盖着棉被，倒没多一会就闭了眼睛。隐约觉得有人搬动他，也没睁眼，只是甩着手脚呜呜乱叫着“不要起床”之类。——第二天早上，倒是在容昭的床上醒的，五岁和七岁的两个孩子裹着同一床棉被，头碰头睡在一处。

    从那时起，他和容昭就没怎么分开过。

    想起这些旧事，谢予安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温暖滋味，又心想现在年纪大了都知羞，要钻进容昭的被子可没那么容易了。——再稍微想想钻进容昭被子想做些什么，浑身的血流又不对劲，往耳根乱撞。

    好在夜色深沉，容昭自然也看不见他脸红。二人裹着被子又静静坐了一会，天边泛起微白，谢予安这才用胳膊肘撞了撞容昭，说：“你回去睡吧，要守个几天呢。”

    容昭嗯了一声，叮嘱了他几句小心的话，站起身子，又俯身去拽好谢予安身上裹着的棉被。他低下头时，一缕长发落下来在谢予安眼前晃了几番，谢予安被那缕漆黑的头发晃得心尖一颤，忽然开口问：“师兄，你喜欢……”

    容昭愣了一下。

    谢予安忽然又闭了口。他到底想问什么呢？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师兄你喜欢女子吗？师兄你喜欢我吗？

    其实他哪句都不太敢问。

    话音一转，谢予安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剑坠？”

    容昭又怔一下，才说：“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先回去了。“

    容昭转身下山，谢予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缕朝霞从山边映过来，照在容昭耳边颈侧，显得有些淡淡的粉红。

    容昭下山回去休息，一个人坐在江边守蛟这事就变得无趣起来。谢予安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江边并没有什么人迹，那蛟也深深潜在水底，简直根本无事可做。裹着仿佛还留着一点容昭体温的被子，他打了两个呵欠，竟有点昏昏欲睡。

    睡是不能睡，但坐了半夜，他又有些尿急，便绕到僻静处解决了一发，心中隐约想想昨夜容昭大约也找地方自己解决过这事，心一边乱跳又有些觉得自己好笑。再回江边时，却愣了一下——他离开的这片刻，江边竟来了人，十数个男人挨挨挤挤地围在码头上。

    谢予安慌忙握了剑往人群处赶，看得清楚时，忽怔了一下。

    那个粗手大脚的痴姑娘杏儿，也在这一群人当中。而抓着杏儿的男人，身型佝偻，脸色惶恐，不正是昨日见到的，杏儿的父亲？

    “我师门过几日就来援兵，不用喂蛟！”谢予安一边向码头疾跑，一边大声吼叫，心里却有了一个几乎没有办法相信的寒冷猜测。

    “……谁知道你们到底杀不杀得了蛇…不喂怎么行？”杏儿的父亲见他来得急，忽然颤着声音大喝一声，竟一把将女孩的身体往江下一推！

    杏儿被绑着手，哪里能挣扎，呜呜乱叫，身子往江水底下直扎进去，瞬间就被波浪推开了几丈远。

    谢予安几乎定在原地，整个人僵住了。

    ——他昨日并未多想，只觉把痴姑娘送回家便好了。但此刻，杏儿的身体被亲生父亲一把推进江中，心中的一种可能性倒雪亮起来。

    对杏儿的父母来说，一个痴姑娘，和一盘金银，到底哪个更重要些？玉商拿着银子来买傻女的命，杏儿的父母到底是伤心，还是…暗中欣慰，没了个累赘？

    杏儿没拿去喂蛟，那玉商…会不会派人来取回那些银钱？

    …索性赶紧把杏儿推进江里去，无论那蛟到底还用不用喂，总之人已没了，那银钱也就理所当然地留下。

    ……人命，是有价的。

    可是那傻姑娘，昨日归家还笑逐颜开，把藏了宝贝的木匣子捧到他和容昭眼前！

    一腔难以言说的愤怒和难过猛然在胸间炸开，谢予安再没心思和这些渔民与杏儿父亲理论，几步挥开人群，不说一语，猛然向江水中沉浮的女孩身子扑了过去。

    他确实会水，这女孩刚刚丢进水里，还是能救的！

    救了回去也自然不交给那对狠心爹娘，带回师门，再想想办法安置她。这姑娘没傻透，也认人，洒扫粗活也能做。不就是给一口饭么！

    不顾身后众人的惊呼，谢予安向杏儿的身体扑腾几次，一把抓到了杏儿随水飘荡的头发，长长出了口气。

    正在这时，水中霎时波浪滔天，数丈长的黑影陡然而起！

    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呼倏然断绝，腥风带着血气扑面而来。谢予安手里扯的力道陡然一轻——

    他手里抓的，只剩了一颗连着肩膀的人头。

    “少侠快回来，别和那大蛇硬抗……”

    “就是就是，傻子都死了，你再追也没用……”

    “那蛇吃了人就要下去消食，快回来……”

    岸上渔民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倒俱是善意。谢予安定定地盯着手里的人头——那张面目平庸的脸，有如玻璃弹子一样浑浊的，死死瞪着的大眼睛，扭曲痛苦，还在一抖一抖抽搐的肌rou。

    没有人在乎她死活，人命抵不上一盘银钱的痴姑娘。

    眼见那长蛟吃了人，果真又摇着身子往水底去，谢予安心里一股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愤懑怒火直冲颅顶，在一片的惊呼中，手握长剑，猛地向那长蛟此刻露在水面雪白鼓胀的肚腹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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